第十五章 短影片自殺事件
週六的晚上,“長夜跑騷團”的群裡本應該像昨晚一樣冷清纔對,大家依然有豐富的週末夜生活要過,這是白天時候就確認過的。但是就在顧謙非猶豫著要不要上直播平臺再刷一波存在感的時候,群裡卻突如其來地熱鬧起來。
等他開啟社交軟體APP檢視的時候,發覺大家都在討論一件事。
“兄弟們,都出來,聽說了嗎?XX短影片出事了!”最初帶起這個話題的是“崑崙”。
幾分鐘之後,“非言”做出了迴應,“那些做短影片的APP不是經常出事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這兩人一旦開口說話,十有八九會存在不同意見,進而升級為擡槓,直到被群主“東風”喊停。
“不是你想的那種事,這次玩大了。有個美女放出了一段自殺影片,你猜怎麼着?”
對於“崑崙”的問題,“非言”一如既往地要鄙視一番,“你是不是傻!既然是自殺影片,還需要猜嗎?當然是死了。”
然而前一句話纔剛剛出現在螢幕上,他自己就先意識到不對勁,“等等,不對!如果她死了,短影片是誰發出來的?短影片又不是直播,是需要經過錄制和上傳的。”
這時候終於有第三個人加入了群聊,“先說說她是怎麼自殺的?當場就死了嗎?”
“還是你聰明,不像非言這個傻子。她現場表演的是服毒自殺,沒死的時候結束影片錄製並上傳。”
對於“崑崙”的嘲諷,“非言”表示不服,“你纔是傻子!這明顯是演戲好不好!這種事前不管是直播還是短影片,一年總得發生個十來次至少。”
“呵呵,說你傻你還不承認。如果她沒死,我會喊你們出來嗎?這件事發生在海城那邊,現在網上都已經鬧翻天了。短影片是昨晚釋出的,今早海城警方確認影片錄製者已經身亡!那個自殺短影片的播放量已經快要破億了,瞧你孤陋寡聞的。”
“崑崙”的實錘讓“非言”啞口無言,而群裡更多的人也紛紛加入討論,並向他索要這段短影片。
“我把影片發出來,大家趕緊看。我估計很快就會被全網禁播了。”“崑崙”說完之後,發了一個影片檔案上來。
對於這種帶有炒作性質的東西,顧謙非一向不怎麼關心。但是這事發生在海城,並且警方已經介入,這就引起了他的注意。畢竟他曾經也是海城刑警的一份子,如果不是因為五年前那件事,也許現在正在參與此案的調查。
關於直播自殺或者錄播自殺,在無奇不有的網路世界裏頭並不少見,國外已經發生過多起。就算是國內,包括未遂和已遂的,也已經接近於兩位數,不過大部分自殺者成功被解救,唯有2014年底微博文字直播自殺的那位被證實搶救無效死亡。
那麼這起短影片自殺事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有看過了才知道。
出於職業本能,顧謙非點開影片進行仔細觀看。
這條短影片並不長,從頭到尾不過五分鐘時間,顧謙非只看了一遍,就發現問題非同一般。
這不是自殺,而是謀殺!
“網上流傳海城警方是怎麼說的?真的是自殺嗎?”他趕緊在群聊裡問了一句。
“崑崙”就希望大家積極參與討論,他好作為“知情人士”進行案情發表,於是立刻做出回答,“海城警方初步意見是自殺。據說死者獨居,家裏沒有其他人,也就是時下大家所說的密室。對了,說到密室,阿羅海城市廣場那邊有一家不錯的密室脫逃,據說是專業級別的。兄弟們啥時候組織一下,一起去玩一玩。”
顧謙非看到“自殺”這個字眼之後,就沒興趣再看他下文了,而是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撥通之後,他卻猶豫了幾秒鐘纔開口,“喂!朱隊,是我,小顧。”
“小顧啊小顧!你這傢伙也太沒意思了吧!一走就是五年,連電話號碼都換了,存心不想讓我們找到你是不是?”電話那頭,朱隊劈頭蓋臉地先罵了一通。
好不容易發泄完了,他才冷靜地問到,“說吧,你這傢伙沒事一準不會打我電話。要不是小方前陣子告訴我在鷺城遇到你,我還以為你已經被毒梟拿去填海了。你這個執拗的傢伙!”
“朱隊,網上鬧得轟轟烈烈的那起短影片自殺案是不是您負責的?”顧謙非雖然被罵了,但是臉上卻浮現出受用的表情。
朱隊是他在海城刑偵時期的老上司,也是他入行之後的引路人。在朱隊的栽培下,他從一名新人成長為海城刑偵赫赫有名的密室專家,在朱隊的手下擔任擁有獨力辦案許可權的中隊長。
如果不是因為五年前那件事,也許顧謙非現在還在朱隊手下,或者乾脆取代了他的繼任者——方嵐欣被鷺城刑偵挖過來擔任大隊長。
造化總是弄人,命運從來不會讓我們風平浪靜地走完人生旅途。成功與失敗,是生命的長河中每一個浪濤所必經的波*峰與波谷。
經過五年的沉澱,顧謙非好不容易走出低谷,也只有這樣,他纔有勇氣再次撥打朱隊的電話。
朱隊聽到他的問題之後並沒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反問到,“先說說你有什麼看法?”
“我看了影片,裡面有兩個明顯的漏洞可以證明這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哦,詳細說說。”朱隊依然沒有表態。
他一貫如此。手把手地教徒弟不是他的風格,發揮個人主觀能動性纔是他的培養理念。
“第一,死者的微表情並沒有自殺者所應具備的絕望,反而帶著雀躍的神情。同時,她在往自己的水杯裡‘投毒’時,臉上出現了說謊的微表情。說明那顆毒藥是假的,至少她認為是假的。”
“沒錯,那就是一粒維生素C,我們根據影片和她桌上發現的藥瓶進行比對,已經確認了。她主動投入杯子裡的藥是維C。”朱隊對顧謙非的判斷予以肯定,“但是,我們也確實在杯子裡發現了毒藥成分。這點你怎麼看?”
“這就對了。在短影片裡,死者曾經接過一個電話而暫停了錄製,接完電話之後,錄製才又繼續下去。所以這段影片當中存在著時間上的斷層,兇手完全有可能是在她接電話的時候進行投毒。”
“然而兇案現場是一間密室!透過門外樓道里的監控,我們可以確認死者身亡前的72小時裡,沒有任何人進入過她家。至於死後,直到警方抵達現場時,同樣沒有任何人出入過現場。這是一間嚴格意義上的密室。”朱隊再一次給他潑了盆冷水。
“密室的存在並不能改變自殺與他殺的事實,最多隻能說明兇手異常的狡猾!”顧謙非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推翻自己的判斷,“朱隊你別逗我,我知道你也不相信這是一起自殺案。”
“是的,我也不認為這是自殺案,對外以自殺案進行宣傳,更多的是爲了麻痺兇手。”彼此都是知根知底,朱隊也就不再隱瞞,“但是問題來了,這確確實實是一間密室,不存在人為製造的可能性。所以我很困擾,兇手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是什麼毒藥?”顧謙非問出如此專業的問題,自然有他的考量。
對於投毒案而言,毒藥的種類決定了死者從中毒到死亡的時間。有些毒藥的發作時間較慢,也許是在午飯時間服食,卻拖延到了半夜才發作。
“法醫解剖結果為大劑量的硫酸二甲酯,急發肺水腫,窒息而死。”朱隊的答案再次推翻了顧謙非的猜想。
這個解剖結果說明死者是在服用毒藥的短時間內身亡,基本上可以排除事前中毒的可能性。
“硫酸二甲酯……”顧謙非回憶著這種毒藥,“百草枯的原料嗎?”
“是的,屬於國家管制類化學危險品,但是在製造染料的化工廠並不是很難獲取。”
硫酸二甲酯是一種水溶性化學品,無色或微黃色,略有蔥頭氣味,溶在水中之後,對於嗅覺不靈敏的人來說,並不容易察覺,很容易誤服。
“那麼死者家裏的熱水瓶或者飲水機呢?是否含有硫酸二甲酯?”顧謙非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沒有。哪裏都找不到,連維生素C的藥瓶裡也沒有,只有死者喝水的杯子裡有。”朱隊徹底打消了顧謙非關於事先投毒的猜想。
硫酸二甲酯是油狀液體,如果事先放在杯子裡,死者在用杯子裝水的時候必然會看到。作為一名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如果看到杯子裡有不明液體還堅持飲用,那就毫無疑問不是他殺而是自殺了。
電話這頭,顧謙非終於不再提問,而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顯然這起短影片自殺事件暫時難住他了。
這時候,電話那頭朱隊開口了,“回海城吧!這種事電話裡頭說不清楚,我帶你去看現場,說不定你會有所發現!”
他用了“回”字,而不是“來”,說明心裏對顧謙非這位愛徒非常不捨。
而他的下一句話也證明了這一點,“我幫你復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