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期的驚喜仍然沒有出現，這一次出現在螢幕中間的東西依舊是電量提示，“您的手機電量不足1%，將在30秒之後自動關機！”

    “29、28……3、2、1”隨著倒計時結束，手機陷入黑屏。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就算顧謙非回想起什麼也沒辦法去驗證了，更何況他暫時還沒有頭緒。如果真有什麼圖示突然出現又消失的話，應該不會只出現一次，只要以後經常耐心觀察，沒準就會有所發現。

    他苦笑地把手機拿在手上掂了掂，隨後放回口袋裏收好，轉頭對方嵐欣說到，“回去吧，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等到他倆聯袂回到宴席中，只見一大隊上上下下都拿一種曖*昧的眼光看著兩人。那種眼神讓顧謙非渾身不自在，彷彿童年時犯了錯誤被家長或老師盯上一樣，讓他想要避開。

    其實顧謙非一直以為自己把對方嵐欣的感情隱藏得很好，殊不知在別人眼中，即便不是微表情專家，也能從他深情地看著方嵐欣的樣子看出端倪。

    作為一個情商不高的人，作為一個沒有戀愛經驗的人，他根本不懂如何偽裝自己。都說眼睛是心靈的視窗，他的眼神總是不自覺地流露出關心、擔心、揪心等情感，在旁人眼中可謂一目瞭然。

    至於方嵐欣就更不用說了，她看著顧謙非的時候，眼神中的迷戀甚至可以沖淡警服加身所帶來的英氣，活脫脫一個小女人的樣子。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之所以沒人去挑明，完全是因為方嵐欣是一大隊的大隊長，誰敢拿領導的感情問題來開玩笑。也就是三大隊王建國這種老資格，行政級別也比方嵐欣高出一級，纔會偶爾調侃一句。

    等到兩人落座之後，發現大家已經酒足飯飽，就等著領導發話散場，女文職小徐也已經去前臺埋單，怪不得大家有那個閒心用那種八卦記者的眼神去窺探兩位領導的感情世界。

    這種時候，即便是領導的權威也壓不住手下們好奇的眼神，方嵐欣一臉尷尬地開口說到，“既然大家都吃好了，那就回家吧！別在這裏傻坐著。”

    老李聞言立刻對同僚們擠眉弄眼地說到，“對，對，都回家了，別在這兒傻坐著影響別人！趕緊的！”

    大家聞言恍然大悟，於是紛紛起身呼朋喚友地離開了，轉眼間走了個一乾二淨。

    顧謙非也沒想到大家走得那麼快，等他反應過來時，身邊就只剩下方嵐欣一人了。他想找個打掩護的伴都沒有，只得轉頭去面對女警花，“都走了，咱們也該走了。”

    一直以來，兩個人都保持著一種默契，誰也不會主動去觸及感情問題，免得見面時候尷尬。當一段感情不被祝福時，藏在心裏好過宣之於口，挑明瞭反而對大家都不好。

    可是今晚被大家用那種眼神盯著，兩位當事人瞬間就感受到了空氣中瀰漫着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像荷爾蒙，像多巴胺，讓人抑制不住內心的躁動。

    “嗯，走吧。”方嵐欣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美食城門口，只見一大隊的那些人還三三兩兩地在那裏閒聊等車。

    “看來打車不容易啊，要不我送你吧？”自從趙威那件事之後，顧謙非意識到方嵐欣始終只是個女人，脫掉警服之後，身體上先天處於劣勢，遇到個獸性大發的男人未必保護得了自己。

    方嵐欣聞言暗自欣喜，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了由衷的關心和愛護，但是相比於自己的安全，她更加擔心對方。趙威那件事只不過是個意外，如果不是那傢伙用藥，自己也不至於失手。而顧謙非現在需要面對的卻是窮兇極惡的毒販們，面臨的是生命危險。

    “算了吧，我沒問題。倒是你自己要小心點，住在那麼偏遠的地方，手機又沒帶。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顧謙非看了看周圍還沒散去的刑警們，“也行，要不你找個住的比較近的拼車，我也不送你了。我去搭地鐵。”

    “嗯，回家路上小心點，到家記得給我打個電話。”方嵐欣此時就像個熱戀中的小女人一樣，諄諄囑咐。

    顧謙非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好不容易武裝起來的硬殼根本經不起對方的幾句軟語，“好的，你自己也小心點。”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有些事情，躲是躲不開的，就比如來自毒販們的惡意，又比如來自方嵐欣的善意。

    方嵐欣雖然什麼都沒說過，但是今晚發生的一切顧謙非都看在眼裏。換吃飯的地方、沒人敬酒，這毫無疑問都是她的安排。

    至於為什麼這麼安排？顧謙非只是沒情商，不是沒智商，稍微思考就能想通其中的緣由。

    這麼安排對於顧謙非來說，確實是安全多了。但是卻掃了大家的興，讓慶功宴的成色掉了幾分，有損方嵐欣身為一大隊領導的威信。

    當然，一大隊的刑警們自然不會爲了這種小事而抱怨，只不過顧謙非心中有愧。因為他自己的事情，已經連累小丁至今仍在醫院裏躺著，又讓大家的慶功宴不能盡興，實在是過意不去。

    不過慶功宴也是偶爾才能辦一場，以後機會怕是不多。以鷺城良好的社會治安，碎屍案和女主播案這樣社會影響極其惡劣的案子一年發生個兩起已經嫌多了。其他案子就算破再多，最多也就是在年終時候再辦一場。

    “年終……相信不會拖到那時候吧？”顧謙非一邊向車站走去，一邊琢磨著。

    現在只不過是九月份，長夜直播平臺網路販毒“獵鯊”行動已經展開，而他從趙家別墅裡盜出來的手機號也已經交給王建國去監控。相信用不了兩三個月，就能掌握足以摧毀整個鷺城販毒網路的證據。

    也許2018年的年終慶功宴，主角將會是緝毒隊。

    這樣也挺好！

    一大隊辦越多慶功宴，說明社會治安越差。而三大隊緝毒隊每辦一次慶功宴，就意味著緝毒戰爭的一場重大勝利。

    如果可以的話，顧謙非寧願鷺城刑偵支隊沒有得到省級命案偵破先進單位這個稱號，而集體二等功也不是由一大隊來獲得。

    套用古人的話，無為而治纔是天下大治。

    如果有一天這個社會不再需要那麼多的刑警，那纔是最美好的社會。

    當然，那只是一種理想化的境界，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惡，這是無法避免的。顧謙非不敢奢望有那麼一天，只希望犯罪現象能夠減少一些，讓人們生活可以更安心一些。

    搖搖頭，甩開這些太過於遙遠的想法，他是思緒再度回到無名屍案上面來。

    如果單以刑責論罪惡，這起案子並不比碎屍案和女主播案差，之所以顯得波瀾不驚，完全是因為這個案子社會影響力太小。

    兇手未知，死者未知。在一般人眼中，這就是個事不關己的案子，在公眾的視線中顯得毫無存在感。但是顧謙非卻從那支被刪除了所有資料的手機中感受到了濃濃的罪惡。

    兇手如果僅僅是爲了毀滅自己作案的證據或者與死者之間存在的社會關係，那麼刪除通訊錄和通話記錄也就足夠了，沒必要把其他APP一併清理乾淨。

    清理那些資料說明什麼？

    說明這起案子的背後隱藏著更深的罪惡，兇手不希望警方查出關於死者的一丁點兒資料。死者的死亡時間超過一個月，社會上依然沒有出現過任何與死者相關的尋人啟事，而警方網站上的認屍啟事也掛了一個多月，甚至還加了懸賞，也依然無人進行指認。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死者是個黑戶！一個在鷺城沒有正常社交圈的黑戶！

    而黑戶的存在，通常也意味著罪惡的存在。結合死者身上大面積的紋身，其身份不言而喻。如果此人只是個一般的小混混，那麼要死也是死於某次打架鬥毆，還輪不到職業殺手出手用專業的手法勒死，更不需要清除手機中的資料。

    不說別的，打架鬥毆致人死亡的，屬於意外殺人，並不會判兇手死刑。而藏屍、棄屍的情節一旦出現，那麼兇手則會被檢方以謀殺罪名起訴。相信兇手算得清這筆賬。

    所以這確定是一起謀殺案。

    顧謙非隱隱約約覺得這具無名屍跟鷺城最近突發的幾起惡性案件有著某種聯絡，只是不知道該從何處入手。

    那個案發的時間點，恰好在趙威落網之後的第二天，總能讓他不自覺地把兩個案子聯絡起來。但是三大隊一直在盯著趙富貴一夥人，如果這個死者真的和趙富貴有關，三大隊的刑警們應該認得這具屍體纔對。

    這裏頭的疑點太多，線索又太少，連個問話的人都沒有，還不如撲朔迷離的投毒案。至少在投毒案當中，顧謙非可以從當晚身處蔣家別墅的七個人口供當中分析出事情的始末。

    可是這個案子，唯一的證據只是一支手機，什麼資料都沒有的手機……

    “看來還是要從這支手機上入手，明天去手機市場看看。”顧謙非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