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無名屍案的手機和卷宗之後，顧謙非意識到這個案子的難度不比之前的女主播案及投毒案小，背後更是可能牽扯到令人意想不到的重大案件。

    對於這種案子，急是急不來的，只有靜下心來抽絲剝繭，而且更重要的是還要有不錯的運氣，纔有可能將其偵破。在此之前，無名屍案只能作為一樁積案被束之高閣。

    既然這不是個一朝一夕能夠偵破的案子，顧謙非自然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那支手機胡思亂想。破案有時候需要的就是靈光乍現的瞬間，沒思路時坐困愁城，捕捉到了思路之後或許就是一馬平川。

    這時候他的精力主要還是放在了另一件案子上——三大隊王建國主打的長夜直播網路販毒案。

    如果能取得長夜直播網路販毒的證據，接下來就能順著長夜娛樂的資金流進一步追查鷺城的販毒網路。反之如果沒有相關證據，銀行不會隨意向警方提供企業資金流的去向。

    同樣的，如果長夜娛樂是個合法經營的公司，就算他的後臺老闆是趙富貴這樣一個大毒梟，也不能作為逮捕或者判決的證據。

    所以長夜直播是否真的參與了網路販毒，將是能否徹底扳倒以趙富貴為首的鷺城販毒網路的關鍵證據。

    顧謙非暫時把煩人的無名屍案拋到腦後，興沖沖地開啟膝上型電腦，登入長夜直播平臺網站。輸入賬號密碼之後，“相約八月”這個熟悉的使用者名稱出現在網頁頂端，而在名字後面，還有一個數額驚人的星幣餘額。

    一共是14398000星幣，事實上也就是14398元的儲值。

    在長夜直播平臺上，最便宜的屌絲禮物是100星幣一個，也就是一毛錢一個。

    主播對於那些不肯花錢又喜歡提各種要求的小白號玩家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和我有一毛錢的關係？”

    意思就是你連一毛錢的禮物都捨不得送我，就別在直播間裡嗶嗶了。

    對於現在的顧謙非來說，有這麼個爵位號在手，和主播就不只是一毛錢關係了，只要他願意，隨手就能打賞個幾百上千的。

    不過在正式上手之前，他還得先把“相約八月”的個人資料全部改掉。首先網名肯定是不能用了，其次頭像也得換。

    在直播平臺上，許多粉絲爲了表示自己對某主播的“忠貞不二”，通常會用主播照片來作為自己的頭像。而趙威這個賬號就是專門為“芳菲”而新建的，自然也是以方嵐欣的照片為頭像。

    顧謙非如果頂著這個頭像去逛平臺，無異於在向網路毒販們宣告“我是警察”！

    他當然不會幹這種傻事，所以改名字和換頭像都是必須的，而且作為一個“捲土重來”的小土豪，他用的名字和頭像還不能太隨便，必須體現出自身的定位，同時還要能吸引毒販們的目光。

    嗯，起個網名還得用到《犯罪心理學》的相關知識，顧謙非可能是網路直播史上第一人。

    這樣的名字可一點都不好取。

    爲了從別人身上取經，顧謙非暫時退出了“相約八月”的賬號，重新登回自己的“老顧”號，然後隨意改了個名字，選了個系統頭像，就開始在各直播間裡閒逛。

    別人看直播是爲了看美女主播，他則是爲了看土豪玩家的使用者名稱，說出去估計也沒人信。

    經過一個晚上的觀察和總結，他基本摸清了土豪玩家的取名規律。

    其實在直播平臺這種地方，單看使用者名稱是無法區分土豪與屌絲的，真正決定一個玩家身價的，永遠是爵位以及各種代表近期消費情況的徽章標誌。

    玩家的使用者名稱可以簡單地歸結為三大類，第一類是以個人習慣使用常用網名，第二類則是爲了彰顯歸屬而加上主播名字字首或者某些玩家團體字首，第三類則是看心情隨時改名字。

    比如顧謙非的“老顧”就是第一類網名，他在各大論壇、平臺都習慣使用這個名字。而第二類使用者名稱則需要玩家長時間融入一個群體，對於自身定位是剛剛“迴歸”的他來說是不合適的。

    那麼排除了前兩種命名方式之後，最適合他的是第三類，看心情取名。而這個心情要拿捏得剛剛好，讓看到名字的人第一時間感受到“迴歸”這個概念，讓網路毒販們感受到賬號所有者“寂寞空虛求刺激”的心態。

    經過一番思考，顧謙非再次登入“相約八月”賬號之後，改了個“寂寞三秋”的網名。八月與三秋算是個對仗，但顧謙非的目的肯定不是爲了讓人有所聯想。

    那麼為什麼要叫“寂寞三秋”？

    顧謙非取這個名字自然有他的理由和考量。

    改好所有個人資料，抹去了趙威的痕跡之後，他回到平臺主頁，隨便挑了個看起來比較有眼緣的主播房間點了進去。誰知道點進去之後，他一度以為自己手抖點錯了房間，直播間裡的那個主編和外面的頭像壓根不是一個人，完全就是整容前後的對比照，而且是大手術。

    再三確認主播頭像和外面看到的確實是同一個人之後，顧謙非二話不說點了退出。他不是那種只看顏值無視才藝的膚淺人物，問題是他現在不是來看直播的，而是來“獵鯊”的，必須讓自己顯得膚淺空虛一點。

    退出直播間之後，他吸取教訓，不再隨意挑選，而是看著網頁上頭的分類推薦，點進了“女神”一欄。雖然“女神”們的頭像和之前那位看起來沒多少區別，但是進入直播間之後，畫風果然完全不同。雖然妝容的辨識度不高，但確實是個美女沒錯。

    點進去的第一個主播是個當紅大主播，地位與兩個月前的“芳菲”相當，32個守護位被佔得滿滿當當。聊天公屏上的字幕如同瀑布般沖刷著，根本看不清誰說了些什麼。

    顧謙非觀察一會兒之後就選擇了放棄，他想要在這樣的直播間裡嶄露頭角難度太大。32個守護當中，爵位與“寂寞三秋”相當的就佔到其中的三分之一，個個在禮物總榜上的消費金額都是一萬起步。他如果想要讓自己擠進前十，賬號裡剩下的一萬多塊錢是絕對不夠的。

    在這種直播間裡混跡，不利於網路毒販發現自己，顧謙非果斷退出，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長夜直播平臺在國內的直播行業裡算是比較沒有名氣的，年入百萬的大主播也就三五個的樣子。避開了“女神”榜的前三位之後，第四位“女神”的人氣和總榜就遠不如前面幾位了。

    這位叫做“夜來香”的女主播名字裏帶著一大堆顧謙非打不出來的符號，而名字裏僅有的三個漢字也用的是火星文異體字“亱婡稥”。

    按理來說，顧謙非與這種人觀念不合，平常根本聊不到一塊兒去。但是爲了“獵鯊”需要，他決定要以“夜來香”的直播間為今後一段時間的主場。

    “夜來香”的守護位只升級到16個，而且還沒有坐滿。總榜上大部分人的消費額度都在幾百塊到上千塊錢，破萬的連第一頁的十個位置都沒滿。

    顧謙非如果有心在她這裏把“寂寞三秋”這個賬號的名氣打響，輕輕鬆鬆就能擠進總榜第一頁。

    顧謙非在審視對方的同時，“夜來香”同樣也在評估眼前這位剛剛進來的“寂寞三秋”。

    在長夜直播混過一陣子的人都知道，賬號的爵位不能說明什麼問題，關鍵還是要看“閃星”。

    爵位號是可以花錢買到的。一個消費了十幾萬的爵位號，在那些專門倒賣二手賬號的號販子手中，也不過就是一千塊錢的事情。

    而“閃星”從一星到五星不等，代表著最近一週該賬號的累計消費水準。從一百塊錢就能點亮第一顆星，到兩千塊錢點亮第五顆星，非常直觀地把玩家的真實消費能力展現在眾人眼前。

    “寂寞三秋”進屋時，雖然頂著個爵位號，但是一顆星都不閃，“夜來香”看到之後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歡迎寂寞三秋”，就沒了下文，還不如對一個在她直播間裡花了兩百塊錢而閃著兩顆星的小號熱情。

    然而這種局面很快就隨著顧謙非的一個舉動而畫風突變。

    “夜來香”在粉絲們的要求下，跑著調唱了一首時下當紅的影視歌曲，然後滿場刷起各種小禮物，少則一兩毛錢，多則一二十塊。顧謙非眼見時機已到，立刻跟風刷了一架“飛機”。

    “夜來香”瞬間換上了一副諂媚的嘴臉，“哇！大飛機耶！謝謝三秋哥哥！”

    “飛機”這個禮物，在長夜直播平臺上被歸為“奢華”分類，一架價值一百元。聽一首歌就賞一百，而且還是第一次來看她直播的觀眾，這分明是土豪行徑啊！

    難怪女主播瞬間客串了一回變臉表演。

    於是直播間裡立刻就有人起鬨道，“土豪，來個火山吧！讓我們這些沒見識過火山的屌絲開開眼界！”

    相比於一百塊錢一個“飛機”，“火山”纔是真正的土豪禮物，價格整整翻了十倍。曾經在長夜混過一個月的顧謙非還是瞭解行情的。

    雖然賬號裡有一萬多塊錢，但是他已經規劃好了消費方式，不能因為別人激將就打亂了自己的節奏，於是當做沒看見那些人的起鬨，繼續安靜地看著直播。

    那個起鬨的人名字採用的是火星文“亱婡稥”字首，頭像也是主播的照片，顯然是她的忠實粉絲，專門負責試探和“打劫”土豪的。這都是各直播間裡每天都在發生的套路，老玩家們都見怪不怪了。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顧謙非瞬間有些恍惚，彷彿回到了“芳菲”直播的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