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顧謙非的恍惚，直播間裡出現了短暫的冷場。

    “夜來香”見“寂寞三秋”沒有反應，立刻裝出一副藐視金錢的灑脫模樣，“你們快別亂說話！我是那種人嗎？三秋哥哥願意來聽我唱歌，我就很滿足了，怎麼可以提那麼多要求。我寧願他天天來看我，也不要爲了一個火山嚇跑一個觀眾。三秋哥哥你別理他們，他們就愛開玩笑。”

    “那以後我就白來，什麼都不送，這樣可以吧？”回過神來的顧謙非順著對方的話回了一句。

    這個“夜來香”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老主播，一眼就看穿了“寂寞三秋”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這是土豪們調*戲美女主播的慣用伎倆，也是俗稱的“聊騷”。只要主播懂得配合，一來二去，很快就你儂我儂地變成了下一階段——玩曖*昧。

    “不送就不送唄，只要三秋哥哥以後每天晚上固定來我這兒，我就心滿意足了。當然咯，三秋哥哥如果喜歡我的話，可以給我開個守護，然後改個名字，換上我的頭像就更好了！”

    套路，這就是玩直播的套路。

    顧謙非不屑地笑了笑，隨手打了幾個字，“看看再說吧。”

    雖然他的反應不是很熱烈，但註定今晚“夜來香”直播間的主角將會是他，只要他不離開，從主播到主播的粉絲都會圍著他轉。這也算是直播間裡的一種營銷手段。

    果不其然，“夜來香”沒有因為他的冷淡就退縮，而是圍繞“寂寞三秋”這個賬號展開新的話題，“三秋哥哥，你這麼高的級別在哪位幸運的主播那裏升的啊？怎麼一直沒看過你的名字上跑道。”

    所謂“跑道”，又是長夜直播平臺裡的一個專業術語，指的是玩家贈送主播高價值禮物之後，螢幕頂端拉出的全網站公告橫幅。這樣的“跑道”一共有三條，只有價值一百元以上的禮物纔會上去，直到其他人的禮物把它頂掉為止。

    顧謙非等的就是這個問題。

    “相約八月”這個賬號能不能華麗轉身變成眾人眼中的“寂寞三秋”，就靠主播問出的這個問題，以及他之後做出的回答。然後這個賬號的新身份就會隨著玩家和主播的口口相傳，漸漸在長夜直播平臺變得廣為人知。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一言難盡……”顧謙非立刻拿出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腔調來，讓直播間的觀眾們瞭解自己是個有“過去”的人。

    “原來三秋哥哥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女主播立刻裝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是不是之前的主播退休不播了，你傷心了？也是啊，在她身上花了那麼多心思，花了那麼多錢，怎麼能沒有感情呢？”

    眼見對方大有自導自演一出苦情戲的架勢，顧謙非趕緊打斷對方，這和自己給“寂寞三秋”做的人設不同，可不能讓“夜來香”給帶偏了。

    “不是你說的那樣，只是三年前我交了女朋友，所以就告別了長夜。現在女朋友變成了前女友，所以我又回來了。”這纔是“寂寞三秋”的正確人設。

    從“生意”的角度，紈絝子弟更容易成為毒販們的客戶。他必須讓毒販們感覺“寂寞三秋”就是個玩心未定的紈絝子弟，而不是一個痴戀女主播的苦情男。

    而從嚴謹的角度，“寂寞三秋”如果是個痴情粉絲，那麼就應該牢記三年前那位女主播的音容笑貌。假設有人問起那位主播是誰，顧謙非可答不上來。如果他隨口胡謅一個，很容易就會被一些資深主播或玩家給識破。

    所以一個沒定性的花心玩家，纔是“寂寞三秋”最合適的身份。

    “啊哈哈哈！”女主播聞言立刻發出誇張的笑聲，“原來是我理解錯了啊，三秋哥哥只是被女朋友禁止玩直播。怪不得叫寂寞三秋這個名字，看來這三年你憋得挺辛苦啊！”

    這麼理解就對了，顧謙非趕緊迴應，“是啊！是啊！”

    聊到這份上，第二波營銷手段眼看著又來了，“三秋哥哥，你看咱們聊得挺好的，我又是你迴歸長夜之後第一個看中的女主播，要不你就待我這兒別走了唄，給我開個守護嘛！以後我陪你玩，陪你聊騷！”

    “看看再說，我這不才剛來，還不打算吊死在一棵樹上，這三年可給我憋壞了。”

    “嗯~不要嘛，三秋哥哥，你就守護我嘛！”女主播開始祭出大招——撒嬌。

    之後都是一些沒營養的話題，也是各個直播間裡每天晚上都在發生的故事。不過顧謙非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在半推半就之中，花了666給“夜來香”開了個守護，從此“寂寞三秋”在長夜直播平臺上終於有了一個拿得出手的“身份”。

    開完守護之後，顧謙非拋下一句話，“我出去透透氣！”就頭也不回地開溜了，直奔下一個直播間。“夜來香”根本來不及喊住他，只能懊惱地在直播間裡跳腳。

    一架“飛機”外加一個守護，“寂寞三秋”一晚上就花了近八百塊錢，按照長夜直播平臺的閃星規則，他的使用者名稱上瞬間亮起了三顆星，雖然距離土豪還有一段差距，但也算是個人物了。

    所以當他來到另一個小主播的直播間時，那個主播從一開始就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的閃星看，歡迎的語氣也比之前的“夜來香”甜膩了好幾倍，糖度直線上升。

    “美女，唱首歌來聽聽！”有了閃星的加持，顧謙非也就不客氣了，直接提要求。

    “好呀，寂寞哥哥你想聽什麼？現在流行的我都會。”和“夜來香”相比，這位女主播喜歡喊字首。

    “隨便唱，挑你拿手曲目就行。”

    “那我唱了哦，寂寞哥哥你如果聽得還滿意，就鼓勵一下。”依然是套路化的語言，估計都是培訓班裏教出來的。

    據顧謙非所知，國內現在的網路直播產業日益壯大，與直播相關的周邊產業也隨之蓬勃發展。賣裝置的就不用說了，連開班培訓網紅的都成了賺錢的行當。

    在他胡思亂想的過程中，女主播唱完了一首歌，顧謙非沒注意對方唱的好與壞，隨手就給送了一架“飛機”，然後向下一個直播間轉移。

    而在“夜來香”的直播間裡，主播和粉絲們自從“寂寞三秋”離開之後，就心不在焉地盯著“跑道”，根本沒多少心思做直播。這會兒突然看見“寂寞三秋”這個名字帶著一架“飛機”又一次上了跑道，立刻就有一個守護開的小號在公屏上打字，“夜夜別急，我去看看！”

    “夜來香”則苦著臉，在那裏暗自祈禱，希望自己遇到的土豪不要被人拐跑了。

    小號追著“跑道”來到第二個女主播的房間裡，卻沒找著“寂寞三秋”，忙在公屏上問到，“剛纔送飛機的土豪呢？怎麼不見了？”

    那個女主播也正鬱悶著呢，收到“飛機”的驚喜勁兒還沒過，正準備趁熱打鐵留住那位土豪，誰知道轉眼間人就跑沒影了。

    現在見有人提起“寂寞三秋”，她聞言趕緊追問，“怎麼，你認識那位土豪嗎？”

    於是小號繪聲繪色地把“寂寞三秋”的身份大概說了一遍，順便強調了一句“他已經給亱婡稥開了守護。”這也算是一種暗示，讓眼前這位小主播斷了非分之想。

    而這個時候，顧謙非已經開著號進了第三個直播間，再次以同樣的套路砸出一架“飛機”。

    於是，“夜來香”和第二位女主播家的粉絲再次追著“跑道”過來。

    累計三架“飛機”出手之後，“寂寞三秋”的本週累計消費已經達到了966元，還差一點點就能點亮第四顆星。顧謙非也不跑了，隨手又給第三位女主播刷了個五十塊錢的“跑車”，順利把賬號推上四顆星。

    而這個時候，之前兩家的“間諜”粉絲們都已經追到了這個直播間裡來，紛紛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地使出拉人手段，試圖把“寂寞三秋”帶回各自主播的直播間，頓時把第三個直播間的女主播氣得直跳腳。

    這種公然拉人的行為在任何一個直播平臺上都是一種禁忌，很容易引發兩位主播之間的口水大戰。於是拉人行動隨之升級為三方粉絲的罵戰，吸引了長夜直播平臺的大量觀眾，分別涌入三個主播的直播間看戲。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顧謙非已經悄悄地溜了，退出“寂寞三秋”賬號，換回自己的“老顧”號，去看自己“作案”之後的效果，就像那些喜歡重回犯罪現場的變態殺人狂一樣。

    “寂寞三秋”雖然不在了，但是他在三位女主播的貢獻日榜上都留下了名字，同時也引發了一場混戰。然後他的來歷和所作所為立刻就被人傳遍了。而在這其中，顧謙非的“老顧”也起到了很好的宣傳作用，至少把這件事宣傳到了十個直播間，才筋疲力盡地關上膝上型電腦。

    而這正是顧謙非想要達到的效果，他只用了一晚上時間，花了趙威留在賬號裡的1016塊錢，就成功地讓“寂寞三秋”這個名字在長夜直播平臺上打響了。

    雖然名聲有點不好，但是毒販們挑客戶看的可不是這種名聲，甚至名聲越不好的，他們會越喜歡。

    等他第二天再用“寂寞三秋”這個賬號上長夜直播平臺時，發現自己多了個外號，叫做“惹是生非的寂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