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拿著技術科給出的檢驗報告，方嵐欣撥通了顧謙非的電話，一股腦兒給他讀了一通資料，“經甲醛溶解進樣，以《國家管制麻*醉藥品及精神藥品的分離和檢驗標準》進行檢測，質譜圖分子離子峰m/z323丰度較高，透過檢索NTST譜庫得到的標準質譜圖中m/z323丰度同樣也很高。”

    “美女，停一下！美女，能不能直接說結論？你念的這一大堆我完全聽不懂！”顧謙非有種聽了天書三百卷的感覺，完全不知所云。

    電話那頭方嵐欣得意地吐了吐舌頭，“我還以為你啥都懂呢！氣質聯用色譜儀你都知道，怎麼會讀不懂這份報告？”

    “唉，我只是知道個大概而已。當偵探嘛，必須什麼都知道一些，但是沒必要太過深入。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我們只需要知道方法和結果即可。”顧謙非沒意識到電話那頭的美女只是皮一下很開心，於是很認真地在給她講道理。

    方嵐欣已經當上刑偵大隊長了，但是在顧謙非面前依然是個小徒弟，聞言也只能虛心受教。“好吧，告訴你結果，那盒煙裡含有麥角醯二乙胺。”

    “你是說LSD嗎？”如果顧謙非沒記錯的話，這個麥角醯二乙胺又叫做麥角酸二乙醯胺或者D-麥角醯二乙胺，反正在分子式上是同一個東西，只是叫法有點不統一。

    “沒錯，就是女主播案裡頭趙威曾經給碧水華庭夜班保安抽過的那種煙！”方嵐欣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待會兒我會帶上技術科的人去一趟看守所，給蔣瑾年抽血化驗，看看他的血液裡是否有LSD的殘餘。”

    “算我一個，你出發的時候給我個電話，我直接在看守所門口等你。”顧謙非本來就打算今天再去見一次蔣瑾年，問問他是否記得那盒煙是誰給他的。

    現在看來不用問了，如果說這盒煙和趙威或者趙富貴沒有一丁點兒關係，顧謙非是不信的。

    方嵐欣雖然時而對顧謙非有點怨言，但是一旦涉及到公事，就會一絲不苟。於是她當即應了下來，“好的，你等我通知。”

    一個鐘頭之後，兩人在鷺城看守所門口碰面。時隔兩天再次見到方嵐欣，她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不像週六白天剛熬一個通宵之後那麼憔悴，恢復了英姿颯爽的本色。

    方嵐欣這個名字在鷺城看守所本身就是一張底氣十足的通行證，沒有遭到任何詢問就直接放行。

    作為鷺城刑偵支隊一大隊大隊長，她在任職期間已經為看守所送來了十幾個殺人嫌疑犯，早就是這裏的熟客。憑著她的成績以及那張讓人傾倒的網紅臉，看守所的管教幹部沒有一個不認識她的，甚至連必要的手續都可以省略，就可以直接提審她送進來的殺人嫌疑犯。

    當然，這種操作肯定是違規的，但誰讓她是美女呢。

    不一會兒，蔣瑾年就被帶到了提審室。再次見到顧謙非，他的眼睛頓時一亮，急忙問到，“是不是找到新線索了？”

    不得不說，儘管他在大部分時間看起來比較內斂含蓄，但是學霸的高智商明明白白擺在那兒，一下子就發現了真相。

    “現在說是新線索還為時尚早，主要是想問你幾個問題。”顧謙非自然不能向嫌疑人透露警方的發現。

    蔣瑾年倒還算是忠厚實誠，如果換做是其他嫌疑人，就會順著問案刑警的口風就坡下驢，想盡辦法給自己開脫。不過雖然蔣瑾年比較可靠，但是爲了日後在向檢察*院提交證據時不會落下話柄，顧謙非還是按照規矩行事，免得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哦，那你問吧。”蔣瑾年頓時有些失望，臉色迅速地灰敗下去。

    顧謙非掏出手機，把昨天拍的煙盒照片調出來，遞了過去，“喏，還記得這盒香菸嗎？”

    蔣瑾年很少抽菸，看到那個煙盒立刻就認了出來，“記得，這是我的‘提神煙’。”

    和顧謙非預料到一樣，他果真把這種煙稱為“提神煙”，而不是泛指所有的煙都能提神。

    於是顧謙非繼續追問，“17日晚上，你在最後一局狼人殺開始之前去拿的是不是這種煙？”

    “是的。”蔣瑾年想都不用想就給出答案。在蔣家別墅裡，就只有他一個人偶爾抽一支菸，就算把整棟樓底朝天地翻個遍，怕是也搜不出第二盒煙來。

    “那麼本月11日晚上，也就是案發當天，你抽沒抽過煙？”顧謙非再問。

    問到這個，蔣瑾年的記憶就沒那麼清晰了，花了十幾秒鐘時間去回憶，纔給出肯定的答案，“抽了，也是這種‘提神煙’。”

    “還記得抽菸的時間點嗎？”這纔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因為剛纔有過一遍回憶，蔣瑾年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就沒再花時間去思考，“記得，大約是十一點半，同樣是最後一局狼人殺開始之前。”

    對於這個問題，顧謙非並不會相信蔣瑾年的一面之詞，但是他有辦法求證。案發當晚還有六名嫌疑人，現在應該可以稱之為證人。只要這些人都能證明蔣瑾年當時抽菸了，再加上驗血報告的實證，基本上就可以確認他是無意識殺人。

    不過顧謙非暫時沒打算告訴對方這個好訊息，而是準備繼續壓榨一下蔣瑾年的記憶，“那麼現在請你告訴我，這盒煙是從哪來的？”

    相較於之前流暢的一問一答，蔣瑾年竟然在這個問題上卡殼了，想了半天都沒能給出答案。

    這時候一直沉默旁觀的方嵐欣終於忍不住了，“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很重要！直接關係到你在這個案件當中的性質！”

    蔣瑾年聞言也大概猜出方嵐欣所要表達的意思，便急得直扯頭髮，卻依然想不起是誰給了他這盒煙。

    “那麼你至少還記得這盒煙是在鷺城的時候得到的，還是在海城？”顧謙非之所以沒問國外，那是因為這不是一盒洋菸。

    蔣瑾年雖然不記得是誰給他的香菸，但透過簡單的分析還是能夠判斷出這盒煙入手的時間，“是在鷺城，好像是七月底。我只有玩狼人殺的時候纔會抽一支，其他時候都沒碰過。而我回鷺城之後，算上面殺版殺，差不多也就玩過八九次。”

    這個數字和煙盒裡剩下的香菸能夠對的上。

    於是顧謙非又補充了一個問題，“那麼你為什麼總是到最後一局才抽？之前呢？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抽？”

    這個問題同樣重要，主要是確認蔣瑾年是否知道這種煙存在讓人意識紊亂的副作用。雖然現在已經可以基本確認蔣瑾年是因為吸食了含有LSD成分的香菸而導致無意識殺人，但是否有意識地去吸*毒，對於投毒案的最終量刑也會有所影響。

    方嵐欣知道顧謙非這個問題的真正意義，聞言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執法記錄儀。屆時執法記錄儀裡的影像資料將會作為重要證據移送檢察*院，並作為法官最終量刑的一個標準。

    簡單來說，這個案子肯定是過失殺人。

    但是如果蔣瑾年本人清楚地知道香菸裡含有LSD這種致幻劑成分，卻爲了贏得遊戲而去吸食，那麼就存在主觀上的過錯，屬於有預見性的過失，量刑會偏重一些，處三年以上到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反之，如果他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吸了這種煙，則是因為不能預見的原因造成朱安明意外身亡，屬於意外事件造成的過失殺人，只要處以三年以下的刑責。甚至在取得受害者家屬諒解的情況下，可以完全歸為意外身亡，不用承擔刑事責任，只要進行民事賠償。

    所以蔣瑾年此時的回答將直接關係到他未來會被判的刑責。對此方嵐欣不能有任何的提示，否則會導致這份證據變成偽證。

    蔣瑾年的答案沒有讓人失望，或者說很符合他個人的氣質特徵，“如果不是輸急眼了，我是不想抽菸的。畢竟在場的其他人都不抽菸，還有一位女士在座，在這種場合抽菸是不禮貌的。”

    所以說善有善報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蔣瑾年性子習慣與人為善，所以他行為處事都是以此出發點。當他給出這個答案的時候，就顯得特別有說服力。換做一個自私的人這麼回答，顧謙非第一個表示不信。

    “那麼你覺得這盒煙特別提神嗎？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感覺？”這個問題也必須問。因為就算顧謙非現在不問，到時候檢察*院的公訴人也會問。

    這畢竟是一起命案，要把犯罪嫌疑人定案為過失殺人，再怎麼反覆確認都不為過，這是對死者負責任的態度。

    “嗯，抽的時候效果不錯，思路會變得特別清晰。”蔣瑾年一直沒意識到自己所謂的“意識清晰”其實已經是意識紊亂的表現。

    不過這不要緊，只要驗血報告出來，就能證明一切。他如果是個長期吸*毒的，血液裡頭的毒品成分殘餘與偶爾抽一支含LSD的香菸結果是截然不同的，騙不了人。

    那麼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你認識你家隔壁的趙威和趙富貴父子倆嗎？你和他們家是什麼關係？”

    “只是鄰居而已，沒什麼關係。就算偶爾碰到了，也就是點頭之交而已。”蔣瑾年回答得很乾脆，始終沒有吧這盒含有LSD的香菸與趙家父子倆聯絡在一起。

    沒有關係的關係，真的是這樣嗎？顧謙非對此存有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