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吃完，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九點。要不是現在沒理由在蔣家別墅留宿，顧謙非倒是很想在三樓大客房住一晚，看看能不能“碰巧”看到趙富貴在做些什麼。

    王建國說趙富貴弄了一支新手機，機主未知，繞過了警方的監聽，恢復了與外界的聯絡。而趙富貴拿到新手機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顧謙非下手，差點害死了小丁。

    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趙富貴派手下馬仔對刑偵支隊的車動了手腳，顧謙非雖不至於報復回去，但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地等著對方再次行兇。

    如果要對付趙富貴，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搞清楚他的新手機號碼。這樣一來，警方就能監控他與外界的交流，進而掌握販毒集團的動向。

    不過要做到這一點非常難！

    自從趙威被捕之後，趙富貴大門不邁二門不出，搖身一變成了個老宅男。顧謙非除非能夠進入趙家別墅，纔有可能接觸到那支手機。

    顧謙非這幾年調查東南販毒網，雖說不止一次潛入毒販們經營的公司、商號、倉庫，去搜集證據。但是像趙家別墅這樣的地方，他還真沒有進去過。

    和蔣家別墅一樣，趙家別墅的外牆上也有一整圈無死角的監控探頭，而且還是紅外夜視型號，就算是深更半夜，也能把過往行人的臉拍得一清二楚。

    別說是潛入別墅了，就算是從他家圍牆外路過，都會被拍攝下來。顧謙非非法潛入的影片要是落入趙富貴的手裏，那簡直是羊入虎口。

    對方只要拿著影片報警，隨便給他安個入室行竊的罪名，顧謙非就得吃個三五年牢飯，再也沒機會對付毒販們。

    以前顧謙非潛入毒販的其他場所，最常用的辦法就是拉掉電閘，讓監控探頭暫時失效。不過這裏有一個前提，他之前潛入那些場所都是挑著沒人的時候去的。

    但是趙家別墅不同，趙富貴本人就住在這裏，別墅裡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顧謙非一旦拉掉了外部電閘，對方第一時間就會發現，要麼立刻恢復供電，要麼去開啟地下室的柴油發電機自行發電，都會恢復照明和監控。

    這件事基本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可操作性，顧謙非只是稍微動了個念頭而已，很快就推翻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但是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會輕言放棄的人，哪怕心裏覺得沒機會潛入，還是想要過去看一眼。因為他始終都堅信一點，只要是案子就會有線索，只要有人為因素就會有漏洞。

    案子可以破，漏洞也可以找，關鍵在於用心去做。

    離開蔣家別墅之後，要走出五緣灣遊艇碼頭別墅區，就必須向北或者向西走。向北走的話，自然而然就會路過趙家別墅的圍牆。

    作為鷺城最昂貴的別墅區，雖說爲了追求差異化，這裏的每一棟別墅都採用了不同的設計圖紙，看起來各具風格，但圍牆卻是一樣的，都是方方正正且坐北朝南。

    顧謙非從蔣家別墅正門出來，向西繞過圍牆，經過車庫大門，經過一個小小的十字路口之後，就進入趙家別墅地界。

    他貼著圍牆一路往北走，沒走幾步就看到趙家別墅的車庫大門。和蔣家別墅一樣，一道電動卷閘門上方掛著兩個高畫質攝像頭，無死角地拍攝車庫門口的過往行人和車輛，並且能夠識別自家車牌，自動開啟卷閘門。

    走到卷閘門前時，顧謙非停了一下腳步，抬頭看了看那兩個監控。雖然這麼做，會讓他的面孔正對著監控畫面，但他無所謂。

    本來發生了週五的事故之後，趙富貴就已經是拉下了臉上一直蒙著的那塊遮羞布。他唯一依仗的就是警方沒證據，就算知道他是毒梟也無可奈何。

    而顧謙非這張面孔，在東南販毒網的毒梟們眼中也算是小有名氣。他雖然還沒有正式向毒梟宣戰，但經常在這些人面前晃悠，誰都知道他有問題。他的照片不止一次地被擺在毒梟們的案頭，讓他們心生警惕。

    這一回他主導破獲女主播案，並且親手抓獲趙富貴的兒子趙威以及手下的馬仔阿星，在對方看來，就算他不是緝毒警，也已經有了取死的理由。

    既然雙方都已經知己知彼，顧謙非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不如大大方方地從對方家門前走過，看看趙富貴會有什麼反應。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顧謙非一不做二不休，順手就把趙家別墅車庫門口的兩個監控往上掰，讓它們拍天空去，然後才施施然地離開。

    這個舉動說起來有點不符合顧謙非的身份，但是真要追究，也不用承擔什麼法律責任，最多是被當地派出所叫去批評教育一番。

    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顧謙非這麼做只能算是皮一下很開心。

    而且，做完這事之後，他確實也感覺到了開心，在漫長的回家路上，心裏面一直想象著趙富貴看到這一幕時的心情。

    “看到我活奔亂跳地從他家門口路過，那傢伙估計會氣到中風吧……”皮一下，果然很開心。

    說起來顧謙非這一次搬家是來到鷺城之後搬得最遠的一次。同集區位於鷺城的最北面，與位於開元區的刑偵支隊以及五緣灣之間還隔著一個新湖區，十年前還有大量的農田農地，近幾年才慢慢加快了工業化的步伐。

    而且爲了圖便宜，顧謙非租的房子還在同集區北部的偏遠地帶，再往北就是山區了。就算有地鐵相連，他出門一趟或者回家也花要一個多鐘頭時間。

    雖然出門確實會辛苦一點，但是好處同樣也是顯而易見的。

    回家的路很長很長，中間又要經歷公交車與地鐵的換乘，如果趙富貴派人跟蹤的話，以顧謙非的警覺性，很容易就會發現跟蹤者，並且想辦法甩掉對方，免得每次找一個房子都住不了幾個月就得搬。

    不過住那麼遠確實是累，顧謙非晚上九點從五緣灣出發，等他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尤其是今天在外奔忙了一天，到家之後他連澡都沒力氣洗，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著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新的一週，窗外大雨滂沱，接天連地，幾十米之外就已經是一片模糊，遮蓋了這個城市的繁華與不安的躁動。

    八月的鷺城是颱風盛行的季節，雖然大部分颱風都擦肩而過去往別的縣市登陸，但是卻給鷺城帶來了充沛的好雨，吹散了夏末秋初的最後一波暑意，淋熄了兩三個月來陽光暴曬積攢在地表的熱浪。

    顧謙非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多。

    下雨天就是好睡。

    他花了一會兒工夫才讓自己集中起精神，回想起昨天的忙碌。不知道蔣瑾年的那盒香菸化驗結果出來了沒有。

    他想試著打個電話問問看，只是手頭既沒有技術科的號碼，也沒有小葛的號碼，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在手機通話記錄最頂上一行選了那個最常聯絡的號碼。

    “喂，嵐欣。昨天下午小葛帶回去的那盒煙有結果了沒有？”

    “什麼昨天下午，小葛回到支隊都已經是晚上了，技術科週末加班的人都已經回家了。再說了，成分分析有多麻煩你又不是不知道，香菸裡的化學成分本來就多，你要在這麼多的成分裡頭毫無頭緒地找某種未知成分，比起投毒案本身來說也差不多是一個難度了。”

    接通電話的瞬間，就聽到方嵐欣的一通抱怨。她心裏顯然是在埋怨顧謙非，有了新線索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通知她，而是隨便帶了個小葛就去了蔣家別墅，簡直是不把她這個大隊長放在眼裏。

    當然，如果非要計較的話，她希望顧謙非把自己放在心裏麵，時刻不忘。

    “哦，當時我也沒注意時間。那個，你知道我這種沒個正經工作的人，都不知道該是昨天星期幾。”顧謙非雖然不知道對方生氣的原因，但是還是有些尷尬。

    《法醫毒物分析》是法醫專業的一門重要教材，裡面囊括了常見的合成藥毒物、天然藥毒物、毒品、殺蟲劑及除草劑、殺鼠劑、氣體毒物和揮發性毒物、金屬毒物、水溶性有機毒物等八大類幾十種常見藥物和毒物。

    對付不同的毒物，法醫毒物分析有不同的檢驗方式，比如化學檢測、薄層層析、分光光度法、色譜法等。

    在沒有明確目標的前提下，要想分析出某種物品當中所包含的毒物，至少需要三五天時間。

    不過顧謙非並不想等那麼久，他靈機一動，給出了一個建議，“上次去技術科的時候，我看到那裏有一臺氣質聯用色譜儀，就用那個查。”

    氣質聯用色譜儀又稱為GC-MS聯用，適合於低分子化合物分析，尤其適合於揮發性成分分析，在藥物生產、質量控制和研究中被廣泛應用。這些年更是被食藥監局、體育競賽組織反興奮劑調查及法醫毒物分析所青睞。

    能夠藏在香菸裡的特殊物質，只能是揮發性物質，使用氣質聯用色譜儀來查這盒香菸毫無疑問是對症下藥的。只要拆開一根香菸，透過分析菸絲溶解液裡的光譜，就能找出香菸裡所包含的各種成分。排除掉那些本就應該存在的化學成分，多出來的那種毫無疑問就是顧謙非要找的東西。

    相比於博學的顧謙非，方嵐欣對氣質聯用色譜儀就沒什麼瞭解了，只能依葫蘆畫瓢把這個建議告訴技術科那邊。

    誰想僅僅過了半小時，結論居然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