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太多的共同點
和王建國的對話並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的結果,只是讓顧謙非知道了老人的真實想法,同時下定決心再一次轉入地下,繼續以自己的方式與東南販毒網戰鬥。
哪怕在世人的眼中,他就像那位騎著瘦弱老馬“駑騂難得”(Rocinante)向着風車發起衝鋒的堂.吉坷德,他也不會退縮!
告別老王之後,顧謙非來到樓下,小葛早已開著車在那裏等他。不用他多做交待,小葛熟門熟路地開著車直奔五緣灣遊艇碼頭別墅區。
經過週五的事故之後,再次看到同款警車,顧謙非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疙瘩,下意識地就會回頭去看看這輛車原本的停車位上有沒有漏油的痕跡。同時一路上他還時不時地回頭看看後面是否有跟蹤的車輛,彷彿在拍間諜片。
小葛被他神經質的樣子搞得渾身不自在,一路上滿臉狐疑地偷瞄他。對於顧謙非參與三大隊緝毒事務的事情,小葛也是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和小丁同在一中隊,都是老李的手下,雖然不算搭檔,但也經常一起行動。尤其是最近遇到的三起大案,一起行動的時間著實不少。
週五晚上忙完投毒案的事情,本來已經下班回家了,突聞小丁和顧謙非出了車禍,而且根據交警現場判斷,還是人為破壞車輛所致。
大為光火的方嵐欣第一次發飆,把一大隊包括文職和技術室在內的全體人員都喊了回來,連夜調查此事。到了後面,更是連鷺城刑偵支隊資歷最深的三大隊王建國大隊長都被驚動了,親自參與了調查。
直到昨天下午,經過支隊領導和幾位大隊長的一番長談討論,總算是把這件事壓了下來。只是大家的心裏面還梗著一根刺,知道這起車禍和三大隊正在調查的鷺城某位大毒梟有關,一時間竟有些人心惶惶。
這會兒坐在車禍的其中一個當事人身邊,尤其還是導致毒梟出手的關鍵人物顧謙非,要說小葛的心裏面沒有一點想法是不可能的。甚至多少還有點兒怨言,私底下埋怨顧謙非這個顧問不務正業,放著命案的事情不管,去參合什麼緝毒。
害人害己!
當然,這只是小小的怨氣,總體來說,小葛對於顧謙非的能力還是非常佩服的。基本上最近幾起大案,都是由顧謙非主導破案的,這一點整個支隊都看著眼裏,他的名聲也是如日中天。
小葛唯一的期望就是顧謙非老老實實地當好一大隊的顧問,別去三大隊湊熱鬧。不是他不支援禁毒事業,而是他認為顧謙非的才能更適合破命案。術業有專攻,做好自己的本分纔是對社會最大的貢獻。
在壓抑的氣氛中一路無言,好不容易來到了蔣家別墅,兩個人都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張管家對於顧謙非的再度來訪,即有好奇又有些期待,一見面就問個不停,“我們家蔣先生在看守所裡還好麼?前幾天我去探望,說是還沒定案不讓見。給他捎了些東西也不讓送進去,只能幫他存了一筆生活費,讓他在裡面日子過得好一些。”
“還好,沒啥問題。”對於這個問題,顧謙非不想深談。“早上剛見過他,有了一些新的線索,必須來看看。”
“有新線索了嗎?那太好了,請進,請進!”張管家聞言大喜。
對於以故意殺人罪嫌疑人身份被羈押的蔣瑾年來說,現在已經是最差的情況,任何新線索的出現都不會讓情況變得更糟,只會往好的方面發展。
張管家正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頓時滿懷希望。
進入蔣家別墅之後,顧謙非直奔一樓大廳,在客廳裡轉了一圈之後,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不得不向張管家求助,“蔣瑾年玩狼人殺用的那臺平板電腦呢?放哪兒了?”
“需要那個嗎?我馬上去拿,您等會兒。”張管家平日裏時收拾別墅的時候順手幫蔣瑾年收起來了,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趁著張管家去拿平板電腦的工夫,顧謙非開始向小葛介紹自己的最新發現,“從執法記錄儀裡的錄影資料顯示,蔣瑾年的精神狀態在最後一局遊戲中有明顯的異常,所以我懷疑他上週又一次出現意識紊亂的狀態,需要來這裏證實一下。”
“有異常嗎?”小葛努力地回憶著影片內容。這一週時間裏,他也看過了不下三遍,並沒有這樣的感覺。
連方嵐欣都沒有看出來的事情,小葛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不過顧謙非既然要說,自然會向對方說個清楚明白,“在你眼中,蔣瑾年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這個嘛……”小葛說這話時有些猶豫,但是最終還是如實說出了自己心裏所想,“按理來說,咱們當刑警的最忌主觀臆斷以貌取人,但是蔣瑾年這個人呢,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像那種會殺人的。他的舉手投足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性格也非常好,不像某些目中無人的富二代那麼招人嫌。”
“性格呢?說具體點。”顧謙非繼續引導對方。
小葛稍作思考就給出了答案,“性格啊,應該是謙虛內斂吧。”
“那麼你認為一個這樣的人,突然變得張牙舞爪,算不算異常?”顧謙非繼續追問。
“哦,這樣啊,那應該算是有點異常。關鍵還是看情況吧……”小葛不是很確定。
就在這時候,張管家拿著平板電腦來了。
顧謙非接過平板電腦,同時指了指執法記錄儀,“那好,你現在帶著對他最初的印象,直接看17號晚上最後一局狼人殺。”
“那行,我先看看。”小葛將信將疑地開啟17日晚上的影片資料,直接拉到了十一點多的時間點。
小葛看影片的時候,顧謙非點開了平板電腦上的狼人殺法官系統,開始調閱案發當天,也就是8月11日晚上的對局記錄。
當天蔣瑾年這一群人一共進行了整整十二局狼人殺,晚飯之前五局,晚飯之後七局。當然,考慮到每個人都有被首刀的機率,實際上平均下來只能算進行了十一局遊戲。
不過十一局還是十二局並不重要,如果每局都認真玩下來的話,一樣都是非常疲勞的。
顧謙非從當天的第一局遊戲開始查閱,耐著性子一直翻閱到最後一局,並對遊戲資料做出了量化分析。
在全部的十二局遊戲中,蔣瑾年被首刀一次,首驗兩次,兩項資料加一起剛好是個平均數,說明大家在玩狼人殺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針對他。但是他的結果卻並不好,僅僅贏下了其中的五局,勝率40%出頭。
他抽中“好人”的次數是八次,略高於7.5次的平均值,僅僅獲勝五次,勝率62.5%,低於當晚“好人”的平均勝率67%。而他當“狼人”的次數是四次,僅取得一次勝利,勝率25%,同樣低於當晚“狼人”勝率的平均值33%。
換言之,蔣瑾年的戰績在八個遊戲玩家當中是偏低的,只有兩個人的成績比他差,還有一個與他持平,也就是處於勝率榜的下半區。
然而他身為常青藤名校的在讀博士生,智商肯定不低。之所以會玩出這麼差的勝率,完全是因為性格原因所致。缺乏表現和表達的慾望,遊戲中的存在感偏低,導致缺乏號召力,很難在不利局面中carry場上局面。
這一點顧謙非深有體會。17號當天的第一局遊戲,蔣瑾年明明首驗查出他是“狼人”,卻因為性格上的問題而貽誤戰機,讓他抓住機會帶起了節奏。
但是這樣一個風格的人,在案發當晚,大家都身心俱疲的最後一局遊戲之中,卻一改之前的疲軟風格,大張旗鼓地高調帶節奏。雖然他最終依然敗給了朱安明領銜的“狼人”,但是在這一局當中表現得非常積極進取。
這一點從狼人殺法官系統的遊戲錄音裡就可以聽得出來,他在最後一局遊戲當中,亢奮得連說話的聲調都變了。
簡單來說,就像換了一個陌生人一樣。
再結合17號當天晚上的表現,顧謙非立刻就發現了共同之處,蔣瑾年都是在最後一局遊戲當中奮起。結局固然有所不同,但是表現出來的精神面貌卻是完全一樣的。
一旦有了共同點,事情就比較好辦了,顧謙非只要找出兩個晚上還發生過什麼讓他忽略的誘因,就有希望找出蔣瑾年無意識殺人的真相。
但是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因為當初他爲了觀察各嫌疑人的一言一行,儘可能地覆盤了案發當晚的場景。這就導致了兩個晚上發生過太多的相似甚至相同的事情,要從這些共同點當中找出唯一的誘因,難度怕是不小。
“有太多的共同點,一樣的流程,一樣的食物,我這算不算作繭自縛呢?”顧謙非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