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老款的白色捷達車停在了“利民家園”的門口，由於沒有被小區的自動鎖給記錄下車牌號碼，所以自動欄杆並沒有升上去，張一和許秋二人被攔在了小區的大門外。

    許秋看了看正在開車的張一，還是決定自己下車，正當他要伸手去推開車門的時候，一位衣著保安服裝的年輕人站在了他的那側車門外。

    張一知道許秋想做什麼，於是很知趣地按下了車門玻璃的開關，貼著黑色擋光膜的車玻璃緩緩而下，外面正午刺眼的陽光伴隨著一張人畜無害，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臉映入了許秋的眼簾內。

    車門外面那普通的保安“咔”的一下，敬了個標準的禮後，朗聲道：“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熱情洋溢！”許秋在心中暗暗說著。

    “你好，我是警察，這是我的證件。”他說出來的話如同自己心中的暗道，低沉、無力，同保安那激昂的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說著話，許秋掏出了證件遞到了保安的手中。沒容對方翻開查閱，他接著問：“張祥坤一家是不是住在你們小區的2號樓，252？”

    保安先沒回答許秋的問題，等確認了手中的證件與本人相符後，這才恭敬地返還了證件，露出了配合的笑容道：“是的，那是一家兩口，就他和他那老伴二人。他們的女兒張鳳最近好像是出了什麼事兒，鬧得全小區都沸沸揚揚的，所以，我不用看住戶名單敢肯定，那家就是張祥坤一家。”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去了？”許秋沒有多餘的廢話，說話直奔主題。

    “當然可以，警察同志。”保安連連點頭，他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像怕是被人發現一樣，神秘地問道：“那個張鳳究竟出了什麼事兒？有人說她死了，是真的嗎？”

    “自己去看報紙，報紙上沒說的，就是我們警方並不承認的。”

    許秋不願意在這事兒上多費口舌。張一看出了組長的意圖，隨後就將車玻璃給弄上去了，外面的陽光與保安那張好奇的臉都被拒絕在了外面。

    聽著面前的白色捷達重新給起了油門，保安小聲罵道：“牛什麼牛！”他不服氣地按下了手中的遙控鑰匙，自動欄杆緩緩升起，白色捷達轉眼消失在了不遠處的拐角。

    車裏，張一面帶笑容地對許秋說道：“組長，您還真有辦法，最近正是我們市接受檢查的時候，報紙上怎麼可能登上諸如殺人案這樣的資訊呢？讓那保安自己去看報紙，白費力氣啊！”

    “你話別那麼多，我們今天來這兒也是辦案的一環！好好工作，別把事情搞砸了，我最不擅長同被害人的家屬溝通，平常這些事兒都是馮丁平的......”許秋冷冷地說道。

    “但是組長還是來了啊！組長放棄了最擅長的刑偵推理，而來到這裏安慰被害人的家屬，還真是挺難得呢！”張一說著話，把車停到了一個空位上。

    “也不知道這個地方的車主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們停在這兒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我來這兒只是想給自己放放鬆，纔不願意陪著馮丁平那傢伙一起捱上麵的責罵呢！我可告訴你，張一，一會兒你來負責對付被害人的家屬，我不管！”

    “好、好，我知道！”張一無奈地苦笑著點頭，應和著許秋。

    他來的時候馮丁平特意囑咐過了：“別惹許秋生氣，這傢伙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過於單純，過於任性，他說什麼你都將就點。”

    張一不知道為什麼馮丁平如此安排，但既然副隊長都發了話，就算許秋再不辦事兒，也不是他張一能加以指責的，只要許秋開心就好。反正只是慰問被害者的家屬，又不是什麼特別難完成的任務，他還不至於沒有許秋完成不了。

    叩響張祥坤家的門鈴，一張蒼老、茫然的臉首先出現在了二人的眼前。

    這張臉的主人頭髮花白，滿臉的褶皺，乾巴巴的模樣看起來就容易讓人聯想到缺水多天的蘋果；他的身材本就不高，再加上背也有些駝了，站在身高體壯的張一面前，簡直顯得有些渺小。

    冷不丁一開門撞見兩個陌生的面容，瘦小乾巴的老頭嚇了一跳，他明顯緩了口氣，之後這才小聲問道：“你們是誰？”

    “你好，我是張一，是一名警察，這是我的證件。”張一爲了使眼前這個可憐的老頭減輕恐懼，從而掛上了一幅無害的笑容，語氣也放輕了許多。

    說完，他伸手將自己的警察證從門縫中遞了過去。

    門後的老頭用手接過了張一的證件後翻看了兩下，期間也曾快速地抬頭用渾濁的眼睛在張一的臉上打量過。張一心中斷定，這應該是在確定本人是否與照片相符。

    許秋看著門後老頭這專心的樣子，忍不住犯起了合計：“要是我不出示證件，他會不會把我給拒之門外？”

    就當他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警察證時，只聽“吱”的一聲，灰色的防盜門被人從裡面給推開了。

    那乾瘦的老頭髮話了：“二位警官請進吧，老婆子，去燒點水，沏茶。”最後那句喊“老婆子，去燒點水，沏茶”的時候，是明顯朝裡面喊的。

    許秋心中暗暗點頭：“果不其然，這個張祥坤是與自己的老婆，也就是張鳳的母親二人一起生活的。”

    許秋與張一在門口換好了拖鞋，接著便一前一後地走進了張祥坤家不大的客廳。

    張祥坤家屬於老式的內部格局，三個臥室，沒有太大的客廳，所謂的客廳只是在廚房外面騰出一塊地方，擺上一張大型餐桌。

    客廳與正門相距不到半米，只要轉過一個牆角就是另外的一番光景，在年輕的張一看來，這樣的佈局真是一點情調都沒有。不過一旁的許秋還感覺不錯，等他老了，一個人也可以這麼幹，方便，見客送客都方便。

    不過，許秋考慮到自己這種注孤生的性格，忽然間覺得三室一百平的房子對他而言還是太大了。

    “請坐吧，我叫張祥坤，就是張鳳的父親，最近因為我女兒的事兒，來了好多警察，你們也不是第一批了。”

    老頭主動拉出了兩個座位讓給許秋與張一二人，自己則在大餐桌的另一側落了座。他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疲倦，聲音沙啞且不清晰，但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流出難過的淚水，許秋認為已經實屬不易了。

    “老人家，你女兒的事情，我真的感覺很難過，目前警方正在全力偵破此案，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我們絕對不會允許真兇逍遙法外。”張一聽出了張祥坤語言中的哀傷，也能夠真正地瞭解這種痛苦，當即就用嚴肅的口氣對張祥坤做出了保證。

    “還是年輕啊，這麼容易就熱血上頭。”看著目光如炬的張一，許秋在心中微微搖頭，“和我年輕的時候可一點都不像，我年輕的時候比他沉穩的多。”

    “辛苦你們了，因為我們女兒的事情.....”說話間，一個同樣蒼老的聲音從餐桌對面，拉門內側響了起來。

    張祥坤起身，邊顫巍巍地拉開了拉門，邊用頗有些不耐煩的腔調抱怨道：“怎麼這麼慢，人家警察同志的時間多寶貴？”

    拉門內，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瘦弱老太太正端著兩個玻璃杯對著張一、許秋二人緩緩而來，玻璃杯中是頁數可見的幾片茶葉。

    孤零零的幾片茶葉正如同漩渦中心的竹筏一樣，隨著走動，隨著在杯子的中心點不住地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