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日，從張鳳屍體被發現的那天算起，已經是第四天了；從真正被害的日子來算，居然已經過去一個禮拜的時間。上頭最近真的是催得緊，而且嘛，被害者家屬那邊也是去警署鬧了一次又一次，非要我們給出個交代，哎！”

    許秋看著此時此刻麵若苦瓜，開始同空氣自言自語的馮丁平，心中不由得一陣暗喜。前一陣子被這傢伙所強行剋扣假期時間的愁終於算是報了。

    “該！上司也有上司的苦惱吧？你扣我假期時間，到時候破不了案子，直接承受壓力的可是你，又不是我，頂多你也就是和我發幾句牢騷罷了。”他在心中解恨地想。

    張一眼瞧著刑警大隊副隊長活生生就要愁成了苦瓜，他多少有些同情起這個上了年紀的中年人。他先是給馮丁平倒了滿滿一杯水遞了過去，接著又輕聲安慰道：“副隊長，您也別太擔心，我們不是有神探許秋先生嗎？有他在，沒有什麼破獲不了的案子啊！”

    許秋這會兒正坐在402門邊的木凳子上，離二人足足三四米遠，卻也清晰地聽到了張一說的話。他當時心裏就一緊，渾身微微一顫，好懸沒一口唾沫把自己給嗆死。

    要不是看在張一是個剛畢業的新人，沒有什麼社會經驗，他真想站起來指著這小子臭罵一頓，然後把他狠狠地打上一頓，教做人。

    “你安慰就安慰唄！我權當你是想給副隊長留個好印象，我也不說什麼。關鍵是，這樣的場合，你把我給扯出來幹嘛？用我當擋箭牌，是不是缺心眼？馮丁平現在正為難呢，案子的調查正是僵局，你這一提我，豈不是把所有的重擔都轉移到我身上了？你這小子也太不會辦事兒了吧？”

    不過害怕因為太大聲音會更加引起馮丁平的注意，許秋這會兒雖然心裏有氣，但還是強壓著怒火沒有吱聲。他甚至把腦袋都趕緊低了下去，沒再抬一下。就像是沒聽到張一的話一樣，開始低著頭，假裝自己正沉思著、考慮著警方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馮丁平沒有說話，許秋沒抬頭，也不知道那個副隊長到底在張一的話後有沒有把目光投向自己。

    張一的聲音再度響起：“副隊長，您別再發愁了，我們要相信許秋神探不是嗎？”

    “你要是再敢提起我，我一定要給你好看！”許秋在心裏面恨恨地罵道：“這個新瓜蛋子，怎麼四六不分呢？早晚讓人給收拾了。”

    他一直都以為自己已經挺不懂人情世故的了，屬於那種比較愣的人。卻萬萬沒想到，這個今年剛畢業的新人比自己還愣，而且不但愣，還不懂察言觀色，淨說些惹人生氣的東西。

    “嗯，咳咳！我說個事兒。”

    許秋正分神去詛咒張一趕緊得罪個脾氣暴躁的老警員，然後挨一頓教訓呢！久久不言語的馮丁平這會兒終於發話了，他那剛剛還是苦瓜般的臉也稍稍有所恢復，成了較為正常的模樣。

    副隊長髮話，張一自然是嚴陣以待，腰板挺得筆直，站在馮丁平的身旁一動不動，就連呼吸都極力剋制住了。

    許秋也不好繼續慵懶下去，只得裝模作樣地做出了一幅思考失敗後的懊惱，不停地搖著頭，嘴巴稍稍撅起，好似在回味剛剛的推理過程，又像是在感嘆自己的失誤。

    見屋子裏僅有的兩個下屬都收起了自己的閒心，精神狀態迴歸，馮丁平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的語氣雖然輕鬆，但其中暗含了一種不容旁人馬虎對待的威懾力：“許秋和張一分成一組，去張鳳家裏跑一趟。死者的屍身已經領回火化掉了，你們就代表我們警署去對被害人家屬進行慰問吧！”

    “好！”張一沒等許秋有所反應，直接點頭答應了，就像是生怕馮丁平的話掉在地上一樣，回答的倒是簡單、乾脆。

    “什麼你就好？”許秋瞥了張一一眼，譏笑道：“呵，外行人就是這樣吧？無論什麼命令都乖得如同兔子一樣，讓跑就跑，很容易讓人當成傻小子給對待。”

    “啊，組長，對不起，我這方面確實是不如你，以後還要請你多多指導。”張一被說得確實是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沒有別的多餘反應。他點了點頭，又搔了搔自己的額頭，露出了單純的笑容。

    許秋被張一著謙和的態度給弄得一愣，不知道繼續說什麼好了，已經喪失了繼續嘲諷他下去的念頭。“沒事兒，我能理解。”

    馮丁平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二人，抿嘴偷笑。

    “副隊長，慰問死者家屬的工作讓他一個新人去就行了吧？我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兒嗎？現在上面給你施加的壓力，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許秋眯起了眼睛。

    馮丁平聽後笑著擺了擺手，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反正自從和你搭檔辦事兒之後，我就沒少違抗上頭的命令，你這小子本就不按正常套路辦事兒，怎麼這次還反倒關心起我來了？慰問是個輕鬆的活，我也知道你最近挺累，前一陣子又佔了你的假期，這不是想補償你一下嘛！”

    許秋被馮丁平的話說得又是一愣，先是張一的回答震驚了他，這次又輪到馮丁平給他驚喜了。

    本來他是害怕馮丁平將壓力嫁接到自己身上的，這事兒馮丁平以前也沒少幹。不然，他許秋也不會對張一有那麼大的不滿——馮丁平越鬧心，越愁，你還越讓我替他分擔痛苦？這不是明擺着也要我下水嗎？

    可誰曾想，張一在旁邊一頓嘟囔著自己的能力大，馮丁平非但沒給自己施壓，居然還給自己派了個最輕鬆的活，感情這副隊長同志也知道愧疚，也知道補償自己。

    不過許秋還是很淡定的，並沒有因為馮丁平的話就表現出什麼明顯的情緒波動。他淡淡地說道：“行，那我就不客氣了，正好我也累了，這幾天一直在思考著有關案件的東西，我也該好好休息了。只是我提醒副隊長一句，你剛纔那番話說得確實挺體恤人的，但我也不會感激你，反正這也是我應得的。”

    說完，許秋瀟灑轉身而去，留下了一臉黑線的馮丁平，“報仇的感覺確實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