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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糾葛,情纏

    邢荷用蘇家給的銀錢在海市的老城區購置了一套房產,海市對於她來說是個充滿回憶的地方,也是一個充滿憂傷的地方,她偷偷地去看了一眼當初和父親、紅容三個人的家,那裏已經變成了高檔別墅區,她連小區的大門都進不去,只能遠遠地望一眼,黯然離開。

    在十八歲之前她是無憂無慮的小姑娘,被父親寵著,有紅容陪著,真的很開心很幸福。十八歲那年夏天,父親因為車禍意外去世了,只剩她和紅容兩個小姑娘如何維持家業,彼時她還在上海大學唸書,紅容爲了這個家放棄了學業,可是最終還是沒能保住它。

    她們遣散傭人,被迫搬離了之前的家,就是這時她認識了盤旗英。

    茶已涼,故事太過於傷感,黃依依重新煮了一壺新茶,茶葉在被子裡三番沉浮,最後緩緩落於杯底。

    “母親說紅姨是個很堅韌堅強的人,若不是有紅姨陪伴,她可能無法撐過那段時間。可能是心底的傷痕尚未完全撫平,溫柔儒雅的盤旗英闖入生活之中時,她沒有拒絕,就這樣被他的溫柔俘獲,最終卻害了紅姨,母親每每想起紅姨總會自責落淚。”黃依依看向一旁供奉的兩尊靈位,眼帶憂傷,語氣更輕了。

    她第一次從母親口中聽說盤旗英這個名字是在她十六歲那年,學校的一個男生好幾次送她回家被母親撞見,那天夜裏母親問她是不是喜歡那個男生。

    “母親,你別誤會,我們就是同學,他家也在附近所以就順道一起回家而已。”黃依依辯解,這也是事實,早早的體會過人情冷暖的她比同齡人心思靈巧,也更有自己的主意。

    “嗯,我並沒有要阻攔什麼的意思。依依,坐下聽我說個故事吧。”邢荷看著面前長大成人了的姑娘,她有著一張姣好的相貌,身材玲瓏有致,不知不覺已經長成了大姑娘,時光不知不覺就這麼過去了數十年。

    故事的女主角便是她自己,男主角叫盤旗英,他們相識於學校的一場舞會。

    邢荷並沒有心思參加這個為即將畢業離校的學姐學長們準備的舞會,奈何同寢室的好友見她沉悶的厲害硬要將她拉去,拗不過好友的邢荷妥協了,換了小洋裙素面朝天就去了。那天的邢荷在一群精心打扮的姑娘裡真的不出彩,未施粉黛的臉寫著淡淡的愁緒,烏黑的長髮柔順地披散在肩上,白色的長裙遮住了姑娘修長的小腿,卻不知道為什麼盤旗英還是注意到了她。

    注意到了白色長裙姑娘臉上的憂傷,注意到姑娘獨自一人坐在餐桌旁覓食,注意到有一個男生去找姑娘聊了幾句,然後把她叫走了。在他反應過來之時,腳步已經停在了姑娘的身旁。

    原來姑娘是被叫去題字了。

    原來男生是這次舞會的策劃人,也是姑娘的同班同學。

    原來姑娘的大字寫的那麼瀟灑有風骨,與本人柔弱的模樣一點不像。

    “姑娘,可以請你跳支舞嗎?”他在姑娘轉身的時候適時提出邀請,看見那個男生默默收回的手露出勝利的微笑。

    邢荷自是認識盤旗英的,與她同屆的盤旗英是學院裏的風雲人物,長相英俊瀟灑,家世財力雄厚,學業優秀多才,即便高冷如嶺上之花也被認為是有性格。

    可這樣的人邀請自己跳舞?他們確然素未謀面。

    “姑娘,我有哪裏不妥嗎?”

    意識到自己盯著人家看的出了神,邢荷連忙道歉,說道:“抱歉,我並沒有心情跳舞。”她可以看見對面幾個姑娘們投來的嫉恨的眼神,她惹不起。

    轉身要走的邢荷卻被盤旗英叫住追上來:“既然這樣,那我陪你坐一會兒,別急著拒絕,我不是洪水猛獸。”

    邢荷停住腳步,盤旗英也跟著停下,嘴角的笑容不變,溫煦的目光柔柔的落在她身上並不讓人討厭,只是實在瞧不出半點高冷的模樣。

    “跳一支舞,你就可以不再跟著我了嗎?”

    “這個,好吧。”盤旗英勉為其難的樣子答應下來,再次做出邀請的姿勢,牽著邢荷的手滑入舞池,搭在姑娘腰間的手掌心微熱,掌心的觸感告訴他姑娘的纖腰不盈一握。

    邢荷以為一支舞結束就什麼都沒有了,結果對方卻附在耳邊點評起她的字,以及寫的那副對聯。

    “對聯是他們選的,我只負責寫字。”一貫溫柔的性格使得邢荷即便再不耐煩也還是回答了盤旗英的問題。

    “都說字如其人,你的字與你的人可並不相符。”

    “我的字是從小隨先生學的,受父親的影響練成的這手字。”

    就這樣一問一答,不知道何時從字聊到了詩詞,從書上學識聊到各地風情人群,盤旗英很博學,見識廣博,涉獵之豐遠在她之上,與他聊天很舒心。一曲早已畢,他們卻坐在一旁相談甚歡,直到好友來尋。

    她以為這樣就結束了,誰想第二天傍晚盤旗英突然出現在她的宿舍樓下,手裏捧著一盆蝴蝶蘭,只因爲她昨晚提了一句自己種的蝴蝶蘭因為前段時間的疏於照顧枯萎了。

    大家都說盤旗英好像變了一個人,平時也還是高冷的,但是每每見她的時候總會打破這一形象,變得溫柔多情,變得儒雅健談。於是因為盤旗英的緣故,邢荷也迅速的被同學廣知。

    “就這樣母親一點一點淪陷在盤旗英的溫柔裡,付出了真心想託付一生,卻發現對方原來是有預謀的,原來之前種種都是爲了讓她心甘情願。”黃依依說到這裏有些哽噎,她想起那天夜裏提起這些往事的母親,雖然語氣平靜的似乎說的只是旁人的故事,眼眶卻紅了,眼淚悄然而下被她發現。

    邢荷沒有想到就是一次酒後迷亂竟然懷了身孕,她將這個訊息告訴盤旗英的時候,等了許久纔等到對方說第二天帶她回家見父親。

    她滿懷忐忑緊張的等待著,不敢告訴紅容,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第二天會進入一個牢籠。第二天上午到了盤旗英家裏已經有醫生在等著,檢查之後確定邢荷已經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但是胎息不穩,她需要留下來養胎。

    她愛盤旗英,爲了孩子思慮過後決定向學校請假一段時日留在盤家養胎,這一住便再沒能返回學校。

    夜裏盤旗英不管多晚都會回家陪著她,那天夜裏盤旗英回來的時候身後跟了一個瘦小的男人,男人留著山羊鬍,尖嘴猴腮,給人的感覺很陰沉很不舒服。邢荷不小心與男人對視了一眼,只覺得背後陰冷,連忙避開視線。

    盤旗英說跟男人有事商量,不許傭人進入書房,說著便關上了書房的門,這一談事就直到晚上九點。邢荷無法,只得叫傭人煮了咖啡親自給他們端上去,在門口的時候聽見裡面激烈的爭吵聲,聽見山羊鬍的男人說她是最好的人選,待她生下孩子施法。

    什麼人選?什麼施法?

    邢荷悄悄把門開啟一條縫,裡面說話的聲音更清晰地傳出來,她聽見盤旗英冷酷的聲音說“她既然為我盤家生下了孩子就是我盤家的人,爲了盤家的世代繁榮犧牲又如何”,可是馬上他又反駁了自己的話,情緒激動:“我不准你動她,她是我的!”

    “哥哥,你只是佔用我的身體而已,你沒有資格拒絕!說來要不是哥哥也發現不了邢荷這麼個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女孩。”邢荷看見盤旗英低頭捂著腦袋,看不見說話的神情,卻可以聽見他的聲音,這確實是他的聲音,但所說的她卻一句也沒能聽懂。

    “我說了,她是我的!”

    盤旗英頭疼的滿臉通紅,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從桌案的抽屜裡拿出一瓶藥吞下去才稍有緩解。

    邢荷又將門悄悄關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敲門,獲許之後進門替他們換上新的咖啡。

    可怎麼可能真的若無其事?

    雖然沒能聽懂,但邢荷還是從盤旗英和山羊鬍男人的對話中梳理清楚一件事——他們打算對她不利,不論他們出於什麼目的,她都不能再在盤家待下去!

    想要跑回海市的邢荷在車站被逮住,被盤旗英關在了盤家,不許離開半步。這樣變相的軟禁邢荷自然鬧騰的厲害,結果卻遭到盤旗英的毒打!不知道為何盤旗英突然變得暴躁易怒,以前的他雖然白天的時候真的高冷寡言,但從不曾這般模樣,被嚇住的邢荷差差點流產,在床上躺了一月,眼見著肚子越來越大,她被帶回了盤家在鄉下的老宅子,美其名曰養胎,實則是換了個更適合軟禁她更適合施法的地方。

    一起去的還有盤旗英的新歡,一個妖嬈的風情萬種的女人。

    她死心了,心死的人哪還有生的慾望,眼見著瘦下去的邢荷肚子卻一天天的越來越大,詭異的讓人心慌,彷彿她哪一天就會撐不住被肚子給壓死。

    紅容被盤旗英帶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歇斯底里的哭喊著咒罵著盤旗英,他卻無動於衷,甚至說:“如此甚好,你若再敢一心求死,我就讓她陪葬。”

    紅容心疼的快死了,不過短短四月未見,邢荷竟然成了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恨,更心疼,將歇斯底里的邢荷抱在懷裏,任由她在自己懷裏哭的睡過去。

    盤旗英的威脅起了作用,邢荷開始乖乖吃飯,雖然會吐出去,但好歹還是吃進去了一點。紅容每天變著花樣的給她煲藥膳補身體,終於養回了一點肉,那段時間裏在紅容的鼓勵和陪伴下,邢荷總算找回了生存下去的理由。

    她怎麼都沒能想到,她的生要用紅容的死來換!

    “母親說她遇人不淑,是她害了紅姨,可在我看來這是姓盤的錯,是她害死了紅姨,是她害的母親孤苦一生,最後悽慘離世。”黃依依激動地弄撒了手裡的茶水,被燙紅了手背卻不覺,這時從旁邊突然出現一個小鬼,他輕輕地握住黃依依的手,喚了一句“依依姐”,過了一刻再拿開手,黃依依手背上哪裏還有半點傷痕。

    “所以你便報復盤旗英的後人?”黃海荀問道,似乎有點說不通,既然邢荷在世時沒有報復,為何等到現在?

    “因為母親最後還是因為盤旗英而死。”小男孩神情黯然,輕輕一飄便出現在供奉的靈位面前,他伸手摸了摸邢荷的靈位,說道:“母親她爲了救我,被盤旗英留下來的禁制所傷,死的時候連屍骨也沒能留下,難道這筆賬不該向盤家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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