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魂滅,輪迴
閻川是邪修欲昧宗宗主的大弟子,他的風頭最近被師尊的關門弟子搶了去,眼見師尊壽辰將近,便和幾個師弟一起前來神山尋找曾在此隕落的大能秘境。
早有傳聞秘境這幾日便會開啟,所以今年來此的修士是往年的數十倍,不願屈就在山裏露宿的閻川便進了村莊,想要找間好點民宅落腳,一眼便瞅見了在院子裡同幾個婦人談笑的白堇昀。即便做著農活穿著樸素依然沒能遮掉她身上與衆不同的氣質和美貌,閻川一見便心生邪念,若不能提前尋到秘境入口,以此女獻給師尊也是好極。
常言月黑風高殺人放火,等不及要回去給師尊賀壽的閻川夜裏來到白堇昀居住的小舍門外,被柳慕設下的屏障擋住了去路,他輕蔑一笑,耗費一番功夫破壞掉屏障,同時驚醒了屋內的白堇昀,她立刻起身穿衣,將自己藏進黑暗之中。
“沒想到美嬌娘也是修士,如此正好,給師尊做個採補的鼎爐也不錯。”閻川邪惡的笑著猛地推開院門,喊道:“美嬌娘,別躲了,你非我對手,束手就擒興許我還能憐香惜玉。”
白堇昀啐了一口,咬著銀牙恨不得衝出去將他給滅了,但卻也知對方人多勢眾,自己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可閻川並非尋不著人就放棄的登徒子,眼見就要被發現,白堇昀狠狠地將手裏的長鞭甩了出去,打在閻川的臉上,立時留下一條灼燒的傷痕,被她的鞭子造成的傷除非藉助特煉的丹藥否則憑藉修士本身無法癒合。
閻川倒在地上捂著臉痛呼,動靜引來了守在院門外的同行師弟,五人一腳踹開房門與白堇昀拔劍對峙。白堇昀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手上的鞭子賦以靈識一分為五纏住幾人,趁機逃出門去。緩過勁來的閻川咬牙切齒地追出去,手中的長劍閃著寒光,如它主人一般陰狠嗜殺。
待得近了,閻川手裏的飛劍直朝白堇昀追擊而去,她停下腳步迅速矮身躲閃,飛劍調轉方向朝她面目攻擊,欲報毀容之仇,白堇昀手上的鞭子狠狠將其纏住,被迫倒退幾步,勉強穩住身形後將飛劍打落,身後卻傳來破空的聲音,反身抵擋已經來不及,強硬地急側身子,掌風落在左肩之上,柔弱的身體如同飄零的花瓣飛出數米之遠,跌落在地口吐鮮血,掌印所落之處黑氣侵襲,隨之鑽入血脈。
白堇昀迅速封住身上幾處大穴,吐出的血液變成了黑色,狠狠地盯著閻川啐道:“卑鄙!”
“卑鄙?不過就是在掌心上抹毒罷了,算不得卑鄙,這叫兵不厭詐。順便告訴你那叫伏蛇,專門對付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修士。”
白堇昀緩緩站起身,化形為半獸的九尾,火紅的九條大尾巴在身後搖擺,鋒利的獸爪可以直接撕碎一個人的身體,閻川不由得後退了兩步,聽見趕過來的師弟們呼喚,又狂妄起來:“沒想到竟然是隻九尾狐,如此正好,拿你煉丹我還怕不能在宗門立足不成!”
說著提劍衝上前,卻被白堇昀一爪子劃傷了胸膛,留下五指血痕。閻川自覺在師弟們面前丟了臉,蠱惑到:“師弟們,她是九尾狐妖,她的內丹煉成的丹藥可以大漲修為,血液可以重塑精骨,狐尾狐爪可以錘鍊武器,全身都是寶,難得見到一隻落單的九尾狐,不殺她豈不浪費了如此好的氣運。”
白堇昀自然也聽見了,憤怒的她衝向閻川,狐尾狠狠地將他甩向一旁的大樹,樹木隨之連根倒下,如此大的殺傷力卻仍然沒能嚇跑剩下的幾個邪修,她卻明顯地感覺到體內的伏蛇之毒已經衝破了封閉的穴位,在血液裡侵蝕破壞,疼痛讓她體內的星辰之力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將企圖攻擊的幾個邪修震得魂識不穩,跪伏在地。
爬起來的閻川見此卻像勝者一般哈哈大笑:“伏蛇之毒果然名不虛傳,也不枉我費盡心機得來,你若束手就擒,我還能讓你死的痛快些。”
“休想!”白堇昀強撐著站起來,真氣盡失,神識受損讓她無法再維持半獸的狀態,手上的鞭子化而為劍,戒備地盯著面前的邪修,在心中計算著如何能拖到柳慕回來。
她能感覺到他的心焦,能感覺到他也在戰鬥中受了傷,想來是被護山的神獸發現,正在一場惡戰。
她不能就這麼認輸,不能就如此倒下,她要等柳慕回來!
可到底還是食言了。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劍刃刺入身體的疼痛和寒意,她看見柳慕飛奔而來,一劍將閻川劈成了兩半,魂飛魄散。她也能感覺到自己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看見抱著她的男人傷痕累累的臉上的難以置信、痛楚和絕望。她伸手抱住男人的胳膊,聽見自己的聲音叫他抱緊自己,她覺得身上很冷、很冷。
“柳慕,對不起,沒能等到你回來。”
“傻瓜,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沒能及時回來,是我沒能保護好你······”是我沒能實現對你的諾言,一而再的讓你受傷、失望。
“父王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別哭,看著你哭我更痛了。”白堇昀看著男人長睫上掛著的晶瑩淚珠反射出朝霞的光,是七彩的。
“柳慕,我們九尾狐族一旦身亡魂滅族內必有感知,父王和母親一定會過來接我的,可是我不想回狐族,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幫我跟他們說,你答應過我的,我要生生世世纏著你賴著你。”
“好。”
“柳慕,這個給你,雖然我很想私心的留下它,可是它與我並無用了。”柳慕看著白堇昀手心裏靜靜躺著的那片葉子,那是他當初給她的本體樹葉。
“為什麼?”為什麼在危及關頭沒有使用?為什麼寧可自己一人對敵也不願用他這精血上的三成法力?
“因為你比我更需要它。”
白起和雲洛趕過來的時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短短三個月又十八天未見面的女兒就這樣沒了?白起衝上前一把揪住柳慕的前襟,舉起的拳頭最終落在了地上,瞬時地面裂開,遠處的靈獸紛紛落荒而逃。
“白起。”雲洛喝住失控的丈夫,捧著肚子在侍女的攙扶下拾起被柳慕丟在一旁的碧蓮,神色焦急地問他:“這是你從神山上取的碧蓮?”
柳慕沒有任何反應,他的眼裏只有懷中好似睡著了的小狐狸,緊緊地被他抱在懷裏的小狐狸。
白起暴起將白堇昀從他懷裏奪過來,隨手丟下結界將他困入其中,看著女兒平靜的臉,若非她體內真氣耗竭,他實在無法相信他上一次見面還活蹦亂跳的女兒就這麼毫無聲息地躺在他的懷裏,再也不能喚他一聲“父王”。
雲洛艱難地站起身,對柳慕說道:“我一直信你對昀兒之情,卻無法原諒你沒能保護她!即便知道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但作為母親我不想再見到你,請你離開,從此以後我們昀兒與你再無干系!狐族也不再歡迎你踏入半步!”
隨行的侍女將白堇昀放入水晶棺中,一同消失在原地,柳慕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帶走白堇昀,他卻無能為力,一如此前兩次的分離,即便經過千年,他依然什麼都做不到。看著手心被還回來的樹葉,柳慕痛苦地閉上眼將其粉碎,忍受著魂識受損法力喪失的粉身碎骨之痛,低低地喚著“昀兒”,好不狼狽。
施賦然將他從結界中救出,只能嘆一句“孽緣”,一段情殤亦是一段情劫,劫數終難逃。
柳慕神情焦急的從會議室離開時施賦然便知定然是沈萱出事了,他站在病房門外看著他坐在病床旁無力的模樣,一如數千年前他從龍宮醒來,傷心欲絕,整日呆呆的站在窗前遙望守護神山的方向。
“她現在如何了?”
施賦然推門而入,病床上的人面色蒼白,放在被子上的手臂纏著一圈圈的繃帶,異常刺眼。
“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
“那便好,公司那邊無需擔心,在會上我已經安排妥當。”
柳慕沒有回答,他現在全副心神只在沈萱身上,其餘事情如何他並不在乎,施賦然知他用情至深,唯有輕輕一嘆。
“師傅,為何沈萱體內會有封印?”柳慕看向施賦然,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不錯過他臉上任何表情:“當初你告訴我昀兒沒有魂飛魄散,會轉世為人,我便一直等著,直到沈萱出生,星辰變幻星象再次點亮,我才最終相信。”
“可師傅是如何得知的?昀兒又何以保住神魂得以轉世為人?”他一直不曾問,只因他不敢相信,哪怕沈萱就在他的面前,他亦害怕不敢求證。數千年的等待,數千年的尋找那抹身影讓他變得膽小怯懦起來。
可便在方纔他探向沈萱的神識,觸到封印,迫使他不得不考慮這些問題,不得不面對。
“我一直在等你問這個問題。”
施賦然在病房角落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問他:“你可知九尾狐的祭司一脈為何受三界尊敬?”
“只因她們有窺測天機之能,更何況白堇昀的母親雲洛乃其中翹楚。”
白堇昀的棺木直接被抬進了祭司殿,狐族的民眾知道他們的小公主被邪修所害,滿腔憤怒無可發泄,望眼欲穿的等著小公主歸來,卻見她被直接抬進了祭司殿,瞬間眾人淚如雨下。
每個九尾狐隕落之後屍身便會被抬入祭司殿,接受最後的淨禮,葬入狐冢,而他們的小公主直接被抬進了祭司殿,連一旁候著的狐大醫也沒有傳召,其中意思眾人豈能不明。
祭祀山下如何義憤填膺的狐族百姓暫且不提,祭司殿中在淨室外等候的三王子白起焦躁不安地轉著圈,淨室內是他的女兒和妻子。一回到祭司殿雲洛便叫人將女兒抬入淨室,不許他進入,他只能看著一個個侍女手裏端著被蓋以白紗的物品進入房內又出來,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在白起毀了淨室院中的一張石桌、四棵海棠、兩間茶室之後,淨室的門被緩緩開啟,面容疲倦香汗淋漓的雲洛被侍女攙扶著走出來進入一旁的茶室休息。白起小心翼翼地上前,啞著聲音問:“女兒······”
“女兒受傷太重,狐尾只剩一條,倒虧了柳慕的碧蓮勉強穩住神魂不散,稍後我會將她放入玉巖冰泉中,能否再次凝聚神識便看她的造化了。”
雲洛說完靠進丈夫懷裏,終究忍不住的哭了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早算到她會有一劫,卻不知道她這劫數竟然來的這樣快,我枉為祭司卻救不了自己的女兒。”
白起不知該從何安慰妻子,他只能抱住妻子瘦弱的身軀,讓她安心地哭一哭。
“至少她的神魂未滅,便有再生可能。”
可這樣的再生機會到底太渺茫,她可能會在玉巖冰泉永遠也無法甦醒。
但即便如此,也好過魂飛魄散,再無跡可尋。
白起隱瞞了柳慕的部分,百姓只知眼看要大婚的昀公主被邪修暗算,香消玉殞。狐王得知孫女慘遭欲昧宗毒手,帶領憤怒的戰士滅了欲昧宗全宗,又在人族修士宗門的聯合下大挫邪修,即便如此尤不解恨,天性護短的九尾狐下令但凡族中人見到邪修見一個殺一個。
這一戰便是百年,順利生下小女兒的雲洛養好身體後重啟祭壇,測算天機,終於為白堇昀找到一條生路——入輪迴!
夜間,雲洛與丈夫商量,封印白堇昀的神識,讓她做個普通人入輪迴轉世。
“當初多虧千年碧蓮的蓮心有聚魂之效,昀兒才能保住神魂不滅,如今她在玉巖冰泉中重塑識海到底太過艱難,誰也說不準得花上多久的時間。我今日窺測天機,萬年後天地終將大變,神蹟隱匿,玉巖冰泉泉水乾涸,我們的女兒又是死路一條。”
“若要將女兒送入輪迴只有去求三十重天的那位老祖,否則如何能躲過六眼神獸將女兒送入輪迴天池。”白起明白妻子的意思,只是思及封印神識入輪迴的白堇昀將作為別人家的女兒,不再記得自己,難免不捨。
他原本以為可以慢慢等女兒醒來,等她再喚自己一聲“父王”。
“不必,我自有法子,只要夫君同意便可。”
“我又如何捨得昀兒,但我們終究有魂歸天道的一天,屆時如果女兒尚不能醒,誰又能護住她?”
“我明白,我都明白。”白起將妻子擁入懷中,淺淺地吻著妻子的眉眼,心痛如絞:“苦了你了。”
雲洛要拜託的人是龍王的九子龍賦,便是施賦然,行走在三界之中廣交好友的施賦然總有各種奇思妙想,於是莫名其妙的總有許多神仙精怪修士找他幫忙,欠下他的人情債,六眼神獸便是其中之一。而龍族卻也欠著九尾狐族一個大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