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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狐狸,龍子

    未等趕到醫院沈萱便陷入了昏迷,雖然明知對方沒有大礙,但對於被做成紅燒魚的恐懼讓他頂著被師兄責備的壓力撥通了那個使用次數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的電話號碼。

    果然,電話一接通就感覺到了對面的低氣壓,在說完沈萱受傷這句話之後更是壓抑的沉默。

    “怎麼回事?”

    “遇上了饕餮和惡鬼紅容。”都怪那隻可惡的饕餮!

    陶居禹揉了揉胸前的傷口,正在癒合的傷口癢癢的,左心口的龍鱗也微微發熱癢了起來,這下倒好,也不用跟師傅說了,都怪那隻該死的饕餮打哪裏不好竟然傷在了胸口!

    等到醫院安頓好沈萱的時候,柳慕也急匆匆地趕到了醫院,微微凌亂的頭髮和汗溼的前額都讓他多了幾分煙火氣息,往常一絲不苟扣着的襯衫崩開了兩顆前扣,袒露出大片胸肌,在晨光中閃著光,招惹的路過的護士們頻頻回頭。

    “如何了?”柳慕推開病房的門,沈萱就像睡著了似的安靜地躺著,如果忽略手臂上包紮的刺眼的繃帶和裸露在外的細小傷口。

    “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需要留院觀察幾天,手臂上的傷縫了針,但是傷口太深,醫生說少不得要留疤。”陶居禹抬頭看向柳慕,這樣的師兄是他所未見過的,好像有點脆弱,有點憂傷。

    “你先出去吧,黃隊那邊也要通知一聲善後。”

    “是,我知道了。”陶居禹輕輕帶上門的時候回身望了一眼病床邊的人,看見他家師兄把臉埋進沈萱的手裏,輕輕地親吻著她的手心,那麼脆弱的樣子就是因為愛情嗎?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直接把真相告訴沈萱呢?反正沈萱也不是普通人,她既然能看見鬼,在聽見饕餮的名字的時候也沒有太明顯的驚訝,那麼所謂的人與妖之間的種族差距就不是問題。更何況沈萱本來就不是普通人,他家師兄也不是妖。

    這是為什麼呢?

    病房裏,柳慕看著沈萱輕輕皺起的眉,替她擦臉的動作越發輕柔,也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麼,臉色很不好,眉尖緊蹙,身體緊繃地細細顫抖著。

    “沈萱?”柳慕抓住沈萱的手探向她的脈門,察覺到她體內的力量正不安穩地橫衝直撞,立刻將人扶起來,掌心相對,緩緩地輸送真氣替她梳理體內亂撞的力量,這時才察覺到她體內竟然藏著一個封印!

    柳慕睜開眼睛,沈萱面容安靜地睡著了,他靜靜地看著床上人兒的睡顏,無法平靜的心在左胸腔咚咚咚地跳動著,那個封印是什麼?是他想的那樣嗎?

    沈萱就是因為那個封印所以無法記起他來?

    小狐狸被父母帶回去之後他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孰料半年後小狐狸又一身黑乎乎的狼狽的出現在他面前,一見到他便往他懷裏鑽,也不顧染黑了他一身白衣。

    “小狐狸,你怎的又如此狼狽?”

    “我是逃出來的,怕被發現染了一身白毛,剛剛被個小鬼頭當成貓抓了回去,我機智地順著煙囪溜了出來,這才弄得一身黑。”

    小狐狸甩了甩身上的毛,看見柳慕一身白衣上的幾個黑爪印,嘿嘿笑了:“你這個樣子真有趣。”

    柳慕無奈地把小狐狸又抱回懷裏:“罷,我先帶你去河邊洗洗。”

    他哪裏捨得追究小狐狸弄髒了他的衣裳,左不過一個小術法便能解決,倒是小狐狸這一身毛······

    “小狐狸,我幫你把皮毛染回紅色可好?”

    “不要,我好不容易纔染成白色,再說我已經會化形了,你要是嫌棄白毛狐狸不好看,那我就化成人形便是。”

    “我怎會嫌棄。”能再相見,歡喜尚且不及,只是:“這般染了毛髮,可有不適之處?”

    “沒有。”小狐狸搖了搖腦袋,看了一眼柳慕,窩在他懷裏睡著了,一直到了河邊,毛髮沾了水不舒服她這才睜開眼睛,一睜眼就見到自己在溫泉池裏,身子像是要往水裏沉,頓時慌了。

    狐狸形態的她怕水!

    小狐狸四隻爪子在水裏亂刨,發出尖銳的叫聲,一個勁地喊著救命,嚇住了一旁正解腰帶的柳慕,也顧不上身上還穿著衣服連忙跳入池中,將小狐狸撈入懷裏,輕柔地順著狐狸毛,安撫受驚的小傢伙。

    “怕水?”

    “嗯。”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剛纔真的覺得自己要淹死了。

    嗆了水的小狐狸說什麼也不肯自己呆在水裏了,無奈柳慕只得穿著內衫泡在池中鞠水為其洗乾淨一身的狐狸毛。指間的觸感順滑溫潤,小狐狸乖巧地靠在他懷裏舒爽的哼唧,兩隻前爪搭在他的肩上,後爪因為浸入水下不安分地在他腰腹間磨蹭,莫名的燥熱讓柳慕抓住小狐狸的後爪制止了她的動作。

    “怎麼了?”小狐狸抬起頭問柳慕,爪子被大掌握住也不掙扎,這般的信任不知為何讓柳慕有些赫然。

    小狐狸奇怪地看著臉上飄起紅暈的柳慕,溫泉池中煙霧繚繞,熱氣氤氳,迤邐蕩人心魂,上次別離時彷彿被攝魂的感覺又來了。

    “柳慕,我好奇怪。”

    柳慕放開小狐狸的爪子:“可是我捏疼你了?”

    “不是。”小狐狸後爪蹬了蹬,最後被一雙大手託著離開水面,完全踩在了柳慕的肩上:“柳慕,你也學了迷魂術嗎?”

    “不曾。”

    小狐狸歪著頭看了看柳慕,那雙薄唇紅潤光澤,特別好看,軟軟的如同她最喜歡的糕點。

    “可是乏了?”沒有聽見小狐狸說話,感覺到她將腦袋靠在了自己的頭上,柳慕問道,依然沒有得到回答。他小心地將身上的小狐狸抱下來放在池邊,睡得香甜的小狐狸晃了晃尾巴吧唧嘴又沉入夢鄉,惹人忍俊不禁。

    “這麼快便睡著了。”可能柳慕自己也不知道,說著這般無奈之言的他臉上卻是寵溺的笑,失而復得的心情很微妙,讓嘴角忍不住地上揚。

    “又忘記問你叫什麼名字了,該不會一覺醒來你又不見了吧?”撫摸著小狐狸一身潔白皮毛的手一頓,最終還是扯過床上的棉被將自己和小狐狸一同蓋住,那隻修長的手卻不曾離開。

    先醒來的小狐狸不懂自己為什麼突然化成了人形,還和柳慕睡在同一張床上,她睜著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柳慕瞧了許久,不見對方醒來,纖纖玉手忍不住摸向那張一直誘惑自己的紅唇,一觸即分,見紅唇的主人仍睡得毫無知覺,又忍不住摸了上去,這一次手指在柔軟的唇瓣上輕輕按了按——果然是軟軟的,軟軟的。

    做了壞事的小狐狸察覺到柳慕的呼吸節奏有變,似要醒來,咬著手指無措地盯著他緩緩扇動的長睫緩緩睜開的雙眸,委屈的嚶嚀一聲又變回了小狐狸,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小狐狸,怎麼了?可是餓了?”柳慕起身,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他這一覺意外的睡得深沉。

    “不是。”小狐狸搖了搖頭:“我不餓,還有我不叫小狐狸,我叫白堇昀。”

    白堇昀?

    “你的父親是狐王三子?”狐王室與祭司一族鮮少結姻,這一代狐王有三子,數百年前其三子白起便與現任祭司雲洛轟轟烈烈的成婚大禮可是譽為美談,三年後祭司產子,起名白堇昀,入狐王室宗譜。

    “是啊,不過我從小就在祭司殿長大。”她不喜歡王宮,雖然祭司殿也有很多規矩,但是說話不用拐彎抹角,她不喜歡王宮那種謹小慎微的樣子。

    “你是偷跑出來的?”

    “是啊。”小狐狸說道這裏就急了,忽然變作人形拉住柳慕的胳膊求饒:“柳慕,拜託拜託,不要告訴父王我在這裏,否則他會把我抓回去關禁閉的,我不喜歡關禁閉。拜託拜託。”她睜著那雙未語三分情的美目討好地望著柳慕,望進柳慕的眼裏,看見他眼底的驚詫,纔回神自己一著急又忘了幻化一件衣裳!

    柳慕長臂一伸拉過一旁的衣裳遮住乍洩的春光,衣裳是他的,對於小狐狸來說過於寬大,襯得她愈發嬌小玲瓏。

    “放心,我不會透露出去,只是你這般模樣不妥,我去為你置辦些衣裳。”

    小狐狸看著柳慕急急忙忙出門,耳後根紅彤彤的煞是可愛,不由得摟著被子笑了:“呆木頭,明明可以用法術幻化的。”

    她倒忘了,柳慕來人間的目的是爲了歷練,能不用法術便不用。

    思及此小狐狸又覺得無趣起來,人間無非繁華熱鬧了些,人的壽命那麼短,窮其一生都在追求一件東西,有何歷練學習之處?她皺著眉想了又想,直到想的腦袋疼,狐狸毛被她抓下來幾根也沒想明白,索性放棄,反正她的目的是柳慕,柳慕去哪裏她就去哪裏,柳慕要在人間歷練,那她就陪著他在人間玩一玩。

    此時的小狐狸未曾想過,為什麼人間那麼無趣,她卻甘願因為他留下來。

    待她明白之時,轉身只有高高的王宮院牆,再尋不到那抹溫柔的身影。

    她被帶回了狐王宮,狐王和王后為她擇了一門婚事,對方是龍王的七子,她以後要成為一隻生活在水裏的狐狸了。

    傳說龍王很是深情,與其妻伉儷情深,育有九子,卻不知道為什麼每個兒子生下來的性格都非常不一樣。七子名叫龍畢乾,好訟,舉一反三,舌燦蓮花,能把死的說成活的。雖然話癆了些,好在為人正直勤勉,無甚大錯。

    祭司大人也很滿意這個女婿,三百年前白堇昀的妹妹出生了,血脈更適合接任祭司之位,所以大女兒就可以放心嫁出去了,可既然要嫁,為何不能讓她嫁給自己想嫁的人?

    她想嫁誰呢?

    被帶回來的第一天她便反抗過,她的母親問她想嫁給誰,她猶豫了,腦海裏蹦出柳慕的臉,她卻說不出口。

    為什麼會想到他,又為何不能宣之於口?

    在王宮的這段時日,每天早晨她便會看見父王小心地攙扶著母親護著母親在園子裡散步,眼睛裏只有母親一個人,所有的柔情也只給母親一個人,母親說女人孕子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但在她看來母親臉上的笑是幸福的,看向父王的眼神似能掐出水來。看久了也就懂了,所謂情之一物只能給特定的那一個人,柔情也好,痴情也罷,只能許給對方,再容不得其他。

    可是柳慕對誰都是那麼溫柔的樣子,對木澤也是,她好像也就沒什麼特殊了。

    所以無法說出口大抵是因為自己也不確定,他心中是否有個自己。

    對於小狐狸要做自己七嫂這件事,施賦然是不開心的,他一直以為小狐狸和柳慕早已互許終身,怎麼他不過就是離開個把月,小狐狸就要做他龍家的媳婦了?

    他問跑來向自己求證的柳慕:“我若說是,你該如何?”

    “我該如何?”柳慕喃喃自問,他能當如何?

    “小狐狸要做別人家的妻子了,做了別人的妻子之後便再也不能來人間玩了,我們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見面了。”施賦然悠然地躺在樹上,把手枕在腦後,繼續說道:“不過我還是可以見到她的,畢竟她要嫁的是我七哥,我七哥這個人甜言蜜語張口就來一定可以很快就俘獲美人心,想來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喝喜酒了。”

    柳慕覺得施賦然的聲音越來越遠,卻又尖銳的像刺紮在腦海中,小狐狸被帶回去原來是要做別人的新娘了,為何從不曾聽她提起?

    躺在樹上的施賦然一眼就望見了尋過來的木澤,又看向樹下兀自發呆的徒弟,嘖嘖稱奇,再聰明絕頂的人為情所困之時也只是一個傻子。

    “不用謝我。”施賦然長袖一揮,在附近五十米設定結界,又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壺酒躺回樹上,優哉遊哉地品酒賞景,自覺遠離情愛的自己是多麼英明神武。

    木澤的法力遠不及施賦然,沒能發現他佈下的結界,尋不到人便下山去了,施賦然又嘖嘖嘴嘆:“如此招桃花難怪小狐狸會傷心。”

    柳慕怎會不知自己對小狐狸抱有異樣的心思,他雖是草木,卻早已修出本心,在人間呆了數百年,愛恨情仇看過幾多,怎會不明自己的心意,只是輕易地就離開,輕易地就答應了要嫁人的小狐狸讓他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恐怕小狐狸自己尚且不覺已經喜歡上了他,即便不是,也是依賴著他的,數百年的時間朝夕相處,不是夫妻勝似夫妻。

    “師傅,你說她為何會答應這門婚事?”到底是尚未開竅還是情薄到可以乾脆利落地斬情絲?

    “你覺得是為何?”施賦然坐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家徒弟,面色真難看。

    “徒兒不解。”

    “既然不解,何不去求解?問一個答案,豈不勝比在此無根據地苦思冥想?”

    “若仍舊不得解該當如何?”

    “順應本心。問問她也問問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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