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劫,心結
二人走進密室,密室的格局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也沒有被移動的痕跡,紅容依舊被鐵鏈鎖著,沒有一絲動靜。
只是越往密室內走,陰冷之氣越甚,沈萱搓了搓手臂,看向柳慕,見他微蹙了眉,便知道自己的直覺是對的——這裏,還是被人動了手腳。
可是會是哪裏呢?又是剛剛那般的暗器?可是既然進了來為什麼又不把紅容救走?難道來人只是偷畫,並不是爲了畫中封印的一縷魂魄?
如此又說不通了,除了他們與專案組的人,還有誰會知道這個密室的存在,以及密室裏掛著一幅畫呢?
解釋不通的疑點,答案都在紅容身上。
“這個紅容已經被掉包了。”柳慕說到,上前去拉鎖著紅容的鐵鏈,只是輕輕一碰,鐵鏈便斷了,被鎖著的紅容突然抬起了頭,露出一雙冒著紅光的眼睛和嘴裏的獠牙。
沈萱嚇的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卻也就在這一息之間,“紅容”迅速朝她衝了過去,雙手眼看著就要碰到沈萱的脖子,柳慕卻沒有動,只是提點了一句:“鞭子。”似有意要鍛鍊沈萱的應變能力和鞭法。
腳步急轉旋動,閃身避開利爪,長長的軟鞭脫離纖細的腰肢,劃破欲要凝結的空氣,狠狠打在“紅容”的手臂之上,留下一條燒灼過的鞭痕。接著又是一個矮身,手上的鞭子不停,帶著颯颯風聲,過而留痕,鞭尾掃過“紅容”的臉,鞭尾上柳葉狀的薄片直接劃破了她的臉,深可見骨。
“紅容”先後被打了兩鞭,速度卻絲毫沒有慢下來,眼中的紅光更赤,動作如風佷戾地朝沈萱襲來。
柳慕一直沒有動,只是捏著法訣的手卻一直沒有放下,不錯目地盯著戰在一起的二人,一旦沈萱有危險,隨時出手終止訓練。
沈萱也感受到了柳慕的用心,打的愈加認真,一招一式該如何打出來都已經不重要,身體的反應慢慢快於大腦,雖然應對的仍有些慌亂,但已經找到了戰鬥的感覺。
體力是沈萱自豪的地方,可能拜幼時在山寺的修行所賜,她的體能比一般同齡人要好很多,尤其在接受了柳慕的教導之後,可是再好的體力也不是這麼耗的啊!咬緊的牙關已經有了鐵鏽的味道,唇瓣上星星點點的紅刺人眼,她卻始終沒有向柳慕求助。
只要再一點,再一點時間,她就可以贏了。
但最後,柳慕結束了這場訓練——對於沈萱而言可以稱之為戰鬥的訓練。
沈萱不明白,汗涔涔的臉色煞白,那是體力耗竭的表現,她看向柳慕,不解的眼神似乎在問:“為什麼不給她一點時間,她可以自己結束戰鬥,她一定會贏的。”
話未開口,眼前一黑,已經暈倒在了柳慕的懷裏。
看著懷裏人泛白的嘴唇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和齒痕,不正常暈紅的臉蛋,柳慕卻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他可以護她一生,卻不能因此折了她的翅膀,她身負星辰之力既已選擇入道,便再也無法改變。一旦她的體質被有心之人發現,隨之而來的是是非非只能她自己解決,爲了她的安全,他此時無論如何都不能心軟。
而今日,至此,已經足夠了。
他心疼了。
無論在此之前如何告訴自己一定要狠下心,如何下定決心,如今見她這般拼命戰鬥的模樣,到底還是忍不下去了。
“只能如此嗎?”柳慕輕輕問道,話音甫落,從安靜的虛空中出現兩個人的身影,正是施賦然和陶居禹。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施賦然可愛的娃娃臉上一副冷淡的模樣,看著大徒弟的樣子,心下只剩嘆息。
“草木本無心,奈何你修出了心。萬萬年了,緣已至此,你若仍舊勘不破,便只有重蹈覆徹。多情無錯,痴情更珍。柳慕,你可還記得初初求為師告知你她的現世所在時,說過什麼?”
他自是記得的,他說他等了萬萬年,不能錯過,他一定會護好她。卻於她而言,最好的保護便是放手,讓她獲得保護自己的能力。
“記得便好。”
“為師知你不忍,若是你能保證寸步不離她左右,那你現在便可放棄之前的所有的悉心教導。”施賦然看著神色糾結的大徒弟,知他如何艱難,萬萬年的等待一份情一分緣,何等煎熬?!這分緣到底成就了一份情,還是纏成了解不開的情劫?
陶居禹乖巧安靜地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雖然他並不知道師傅和師兄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師兄和沈萱之間有什麼故事,但他覺得若是他愛一個人,必是寸步不離守在他的身邊的。
許久後,柳慕抱著沈萱起身,看著施賦然恭敬的道:“師傅教誨的是,徒兒明白了。”
說罷,便不見了蹤影。
施賦然看著二人離開的身影,久久嘆息:“到底還是纏成了情劫,能否解便看此遭了。”
這一日註定是不得安寧的,章清和劉霆回了所裡之後就馬不停蹄開始驗屍,一直到晚上六點纔將驗屍報告整理清楚。章清從這次驗屍中得出了一個新的猜測,想要驗證一下,便開啟了放著盤太屍體的冰櫃,結果卻見盤太的頭再次不翼而飛!
劉霆和章清對視一眼,誰會來偷屍體的頭?只有兇手或者與兇手有關的人!
林所立刻叫人調取所裡所有的監控,以及派出所方圓一公里內的所有監控,不容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黃隊聽聞訊息,也立刻結束案發現場周圍的走訪工作,回了派出所,跟大家一起查監控。因為不確定頭顱失蹤的時間,最後一次確認的時間是初次解剖的時候,距今已有五天時間,要看的監控特別多,又是一場惡戰。
七點的時候,吳曉和徐月婷提著吃的敲響了辦公室的門,所有人聞到食物才覺飢腸轆轆,看向他們的目光簡直猶如看救星。
“月婷說看到你們在廢寢忘食的查案,所以我們就擅作主張過來了。”吳曉看向黃隊,說到:“黃隊,我們這也不算耽誤你們辦案吧?”
黃隊看著整個辦公室那一雙雙如同惡狼的眼睛,哪敢說什麼,大手一揮:“你們來的很及時,大家先吃點東西再繼續。”話音一落,所有人已經蜂擁而上,紳士禮儀在食物面前就是渣渣。後面進來謝忱見此,忍俊不禁地放下手裏的兩個大袋:“別急,這裏還有,保證管飽。”
“從案發到現在我們這是滴水未進,現在聞著飯香才知道餓了,實在是香啊。”於任說著,又往嘴裏扒了一大口飯,案情嚴重,他們哪裏有時間講究細嚼慢嚥。
“對了,徐月婷不是可以看見一些我們看不見的東西嗎?要不你去幫我們看看到底是誰偷了······”小周話說一半便緊急剎車,即便如此辦公室裏說話的聲音還是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你們在查什麼,因為你們大家的執念太深,我能看到。但是我不能看見死物的記憶,密室的古畫是因為畫裡封印了一縷魂魄,有活的氣息,有記憶和執念,所以纔會被我窺見。”徐月婷沒覺得被冒犯,溫柔的解釋到。
“原來是這樣,這些東西太玄妙了,我以前根本不敢相信。”小周撓撓後腦勺,靦腆的男孩子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也不是所有人口中的玄妙之事都是那些東西,要不然怎麼會有江湖騙子一說呢。你們便做不知就好,可以不用太過在意我們,我們也只是血肉做的普通人罷了。”謝忱說著,將手中的茶遞給吃的太急的黃隊。
“你們纔是人們心中的信仰,人民安全的保障,我們只是輔助,就好像打遊戲,總有人衝在前頭,總有人在一旁見機幫忙加血,也總有人要在後麵斷後,眼顧四方,而你們便是衝在最前麵,最勇敢的,和守在最後,最堅實的。”謝忱一番話發自肺腑,他雖然自幼在山上的廟宇之中隨師傅長大,但人情世故他卻是看得最通透。
“這句話說的好,爲了對得起人們心中的信仰,大家再加把勁!”林所長看著若有所感的眾人,率先打起了士氣,黃隊隨後,承諾破案後自掏腰包請大家吃大餐。
見大家又開始忙碌,吳曉三人又如同來時一般,帶著丟下的垃圾悄悄的離開了。
“所有的監控都沒有拍到一個可疑人的身影,他是怎麼避開監控把盤老太的頭帶走的?最重要的是他對所裡監控的位置瞭如指掌,如此危險的人物卻在藏身在外面,大家務必提高警惕。”
所有的監控看完已經是深夜了,兩班人馬分別工作,雖然監控這一班沒有發現,另一邊卻證實了死者的身份!
緊急部署工作會議便在深夜即時召開。
“死者高鳴暉,男,三十歲,海市人,職業是導演,死因是頭部遭到連續擊打,死亡時間是三個月前,也就是七月一日。屍體的屍斑位置移動過,屍僵也被破壞過,應該是死後六小時內被移屍,另外我們在屍體的肩胛骨一塊尚未腐化的面板上發現了這個印記。”劉霆配合地點開一張圖片,在一片潰爛腐化的面板中只有大約2釐米×3釐米是完好的,也因此留下了襯墊物的痕跡。
“根據傷口形狀分析打擊物是直徑大約五釐米的橢圓形物體,邊緣有不規則磨損,每次打擊大致重複在同一位置,可以判斷是連續擊打致死。除此之外沒有明顯死前外傷,死者臉上的劃痕是死後所致,兇器就是大家常見的水果刀。死者身上的衣物以及身上沒有任何血跡,可以初步判定兇手行兇之後清理了屍體痕跡。這是詳細的驗屍報告。”章清將詳細的驗屍報告遞給黃隊,這次的屍體外觀腐化嚴重,已經丟失了很多體表痕跡,而且還被兇手清理的乾乾淨淨,實在找不出更多證據。
“另外,我重新勘驗了一遍盤老太的屍體,是我忽略了一點。之前我們在盤老太身上找到一根頭髮,根本無法從中查出DNA,後來我們跟著沈萱在地下室見到了會動的乾屍,長髮、指甲都符合屍體傷口的特徵,我便也以為盤老太的死是她所為,現在想來是我錯了。我們去到地下室的時候,她被鎖鏈鎖的死死的,怎麼可能逃出去殺了人再把自己鎖起來?!而這一次驗屍,屍體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那麼反過來,是不是也可以製造以假亂真的屍體特徵,從而掩蓋真正的死因?”
猶如醍醐灌頂,章清另外開啟一個PPT,開啟盤老太死亡現場的照片,說道:“死者屍體上疑似被野獸撕裂的參差不齊的傷痕也可以用工具刻意造成同樣的效果,我和劉霆用鋸子、刀、剪等銳器試了一遍,發現齒狀鋸子可以造成類似的傷口視覺效果。”
“我們重新勘驗了屍體的各處傷痕,終於找到一處證明了我的猜測。”章清指著盤老太頭頸處的傷口,是第一次勘察現場的時候拍的照片,碎裂的面板組織,以及掩蓋其中的頸椎骨斷面。
“這樣子可能看不大清楚,如果這樣呢?”章清切換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這次盤老太的頭顱被盜之後拍的,因為整理過了屍體遺容,所以可以清楚的看見頸椎骨整齊的一截斷面。這裏並不是頸椎關節面,大家試想若是徒手掰斷一根樹枝,必會出現參差不齊的斷痕,同理,這裏就不該這樣平整。”
“而盤老太真正的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或者應該說是被嚇死的。”
章清再次丟下一個重磅炸彈,便坐了回去,幻燈片上還是那張盤老太屍體躺在解剖床上的照片,而屍體的頭顱再次不見了。
“可是盤老太的頭被嵌在樹樁裡也是大家親眼所見,這可不像是人為能做到的。可如果真的是那種東西害人,幹嘛又要偽裝屍體痕跡那麼麻煩?”專案組的成霖傑說到。
“或者其實盤老太身上的傷痕都是兇手爲了洩憤?好像又說不通,如果真的是那種東西,哪還用得著鋸子。”一個個觀點被提出來,又被否決掉,到底是為什麼,似乎只有水落石出,抓到兇手才能明白了。
“好了,現在先說說這個高鳴輝的情況吧。”黃隊中止了大家的討論,示意沈良繼續彙報案情。
“經初步現場勘察,死者應該是死後被移屍。現場是一座免費開放的公園,方圓都是住宅區,種樹的動靜這麼大,不能判斷是否是周圍居民作案。樹坑深一米八,寬一米,據工人說,當時規劃挖的坑都是深一米五,寬差不多一米左右,而根據目擊證人描述,他們當時把樹用起重機拉出來之後便露出了樹根底下的屍體,可見樹直接被栽種在了屍體之上,那麼便不可能是工人集體作業的時候掩埋的。我們找到了當時負責種樹的工人,據他們回憶那天下午負責開弔機的師傅說家裏老婆臨產,急匆匆的就走了,沒法作業,他們便先挖了坑,具體那棵樹是什麼時候種進去的他們都說記不清楚了,不敢確認。”
“我們詢問了開弔機的師傅,據他說當時他就把吊機停在那棵樹邊上就走了,第二天找了人替班回去交接的時候就發現那棵樹已經種進去了,他當時也以為是自己記錯了,就沒在意。”專案組與沈良一起做現場痕跡勘驗的楊朝荻接到。
“這麼說,那棵樹很有可能就是在那天晚上被人種進去用來藏屍了。這個兇手太狡猾了,居然想到這麼個藏屍的地方!若那棵樹一直不動,那屍體豈不是永遠都不會被發現!”派出所的陳平教導員憤憤地拍了桌子,他前幾日被委派去省城培訓學習,今天下午纔剛回棉城,便聽說了這樣的兩樁大案,也是心急如焚。
“繼續介紹死者情況,陳教導員放心,我們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黃隊沉聲穩住大局,放在桌上緊握的拳和咬緊的牙關卻顯示了他心底也是怎樣的憤怒和焦灼。
“死者高鳴輝,海市人,職業是一名導演,兩個月前海市接到失蹤報案,據家人說他當時工作剛好告一段落出國散心,連續兩週電話一直打不通,失去聯絡。因為此前有過聯絡不到人的情況,所以家人起初便沒在意,直到接到酒店賬單,說是高鳴暉連續訂房一個月,房間到期卻沒有見到人,他們只好把賬單寄到了入住時留下的聯絡地址,於是他家裏人這才報了警。海市也派人查了,發現高鳴暉在出國半月之後便訂了機票回國,地點就是我省省城。據他當時在省城入住的酒店服務員回憶說高鳴暉曾提過是要去見一個重要的人,大約只住兩天,最後卻是訂了三天的房間,這樣的名人做出這種奇怪舉措,所以服務員記得很清楚。只是他在省城見了什麼人,又為什麼會死在連雲鎮,無從得知。”楊宇駿翻著手裏的筆錄,一直皺著眉尖,暗惱目前所能獲取的資訊實在太少了。
“他在省城期間,酒店服務員可見過他帶人出入酒店?或者用酒店的電話與什麼人聯絡過?”
“沒有,酒店服務員說他一直都是獨來獨往,一大早就出了門,直到半夜纔回酒店。而且,高鳴暉也確實只住了兩天就走了。”
一樁樁一件件,疑雲密佈,包括那枝被沈萱強烈要求任何人不得觸碰的桂花枝,都讓人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