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便和小孩子去了冷宮，這裏人少僻靜，正是我秘密教授知識的好去處。

    那場大火把冷宮燒得一乾二淨，就連硃紅色的樑柱也被薰得黑漆漆的，我和小孩子先去打掃了這個殘破不堪的冷宮。

    小孩子的臉紅撲撲的，忙上忙下，像是一個上了發條的小陀螺，絲毫不覺得累。

    門窗洞開，風起雲涌間，滿室寂靜。

    神思恍惚起來，似乎這樣也不錯。

    我也做起了泥瓦匠，找土質黏膩的沙土，攪拌，開始修修補補這些殘破之處，最後看見院子裡的青石板，索性運過來做書案。

    我的腦海裏劃過了四千年後自己第一次來冷宮的時候發現的書案，想不到，這是四千年前的自己按的，是輪迴，還是宿命？我不禁失笑，沒有任何忐忑，我開始坦然的接受這一切，無論是即將爆發的遠古病毒還是其他的一切。

    “似續妣祖，築室百堵，西南其戶。爰居爰處，爰笑爰語。

    約之閣閣，椓之橐橐。風雨攸除，鳥鼠攸去，君子攸芋。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鳥斯革，如翬斯飛，君子攸躋。

    殖殖其庭，有覺其楹。噲噲其正，噦噦其冥。君子攸寧……”正巧也應景兒，我便邊壘砌邊開始教小孩子詩經，小孩子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字的模樣，也奶聲奶氣地跟著我念:“……爰居爰處，爰笑爰語。約之閣閣，椓之橐橐。風雨攸除，鳥鼠攸去，君子攸芋……”

    索性我撿起樹枝，以天地為紙，給小孩子寫字。

    小孩子很是聰慧，再加上求知慾很旺盛，基本上一點就通，學習速度快到令人嘖嘖驚歎，我不得不開始慎重地規劃一下怎麼教導小孩子的課業了。

    這麼想著，看了小孩子一眼，小孩子的臉上黑乎乎的，這兒一片泥巴那兒一抹灰，活脫脫得像一隻小花貓，我忍俊不禁。

    ——

    關於魯班的後人我還是沒有打聽到，大半年也就過去了，圓卵裡的小魚兒依舊沒有長大，遠古病毒沒有爆發，邊關也沒有告急，一起都這麼平淡，我感覺，這一切，就像是，溫水，煮青蛙！

    外面下雪了，不知不覺，雖然已經到了深夜，但是因為月亮很亮，所以還是能看清外面的一切景物，白皚皚的。

    已是深夜，我看見小孩子眼皮子都要粘在一起了還強撐著看書，便道:“去歇息吧。”

    小孩子不僅資質聰慧，而且學習非常刻苦，領略得極快，這半年的學習頂旁人三年的學習，我爲了教授他知識可是老底子也掏出來了。

    “好，哥哥你怎麼不睡？”小孩子放下書卷，然後用書籤做好標記，整理了桌子。

    “好。”我揉了揉發麻的腿，順了順衣服上的褶子，準備回房歇息，我其實今晚上睡不著覺，因為明天是我的生日，上一個生日還是和家中的老母一起過的，而這一個生日……真是世事弄人……百感交集。

    我的腳剛要跨出書房，就被他脆生生的聲音叫住:“天涼得很，我去給哥哥打盆熱水泡一泡腳吧，這樣會放鬆身體睡得更香……”

    “我讓劉伯燒好熱水了，你就不用忙活了，快回去歇息。”我急忙擺手，這個劉伯燒好熱水也是我隨口扯的，劉伯一大把年紀了，這個時辰應該早就歇息了，我作為一個現代人，父親離開的早，從小就很獨立，什麼事情都喜歡自己親力親為，受不得別人照顧。

    不過小孩子有這份心還是令我很感動。

    我回頭繼續走，雪已經很深了，高一腳低一腳地踩著雪回房。

    “晚安。”小孩子站在原處衝我道。這是我教給他的現代人常說的詞兒。

    “晚安。”我回應道。

    炭盆裏的火燒的啪啦啪啦響，我添了點兒火想了很久事情，也不知時辰幾何，準備**就寢，就聽見門栓處傳來響動，剛開始以為是風聲，後來才察覺不對。

    急忙開門，門口是小孩子，他像是急忙跑過來的，連鞋也沒有穿，赤著腳站在雪地裏，一會兒把左腳放在右腳之上，一會兒又把右腳踩在左腳背上，看著著實可憐，我急忙把小孩子抱起來:“做噩夢了？”

    小孩子點了點頭。

    我把小孩子抱到床沿上，把腳底下融化的雪水擦乾淨，小孩子的手腳天生涼，我用手搓了半天才開始溫熱。

    捂熱後便塞進被窩，大冷的天兒，兩個人在一起取暖也不錯。

    說實話，他大半夜被噩夢嚇醒來找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輕車熟路地爬到最裡側。

    我也趕緊鑽進被窩。

    自從天氣漸寒，冷宮不愧是冷宮，夏天挺好的，通風，冬天可就不行了，當我看到小孩子手凍得彤紅起凍瘡的時候，就毅然決然地把小孩子偷偷領到將軍府，雖然將軍府破舊，但是勝在暖和，這個小孩子的存在感極低，失蹤個五六天也沒有宮人發現三王子不見了，然而也不能一直消失不見，也會偷偷送進宮裏在宮人眼皮子底下轉兩圈兒，基本上在將軍府五六天就要去王宮呆一兩天。

    熄滅了蠟燭後屋裏黑漆漆的，伴著小孩子淺淺的呼吸聲和噼裡啪啦的炭火聲，異常安心。

    第二天清晨，我要起床去入宮，今天雖然是休沐，但是我也得去宮裏給太子上早課。

    我剛一掀開被子，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溼漉漉地看著我，我順手揉了揉他軟軟的頭髮，很……萌，他跐溜一下從被窩裏爬出來:“哥哥，我服侍你洗漱。”

    “你再睡一會兒，這些我自己就能應付得來。”我出聲制止。

    可是他已經手腳麻利地穿好衣服，開門打水。

    剛收拾完，不知怎麼的，門扉就被扣起。

    “寧淵，開門開門……”能直呼我大名的除了陳百泉沒有其他人。

    小孩子去開門，但是個子太矮，夠不到門閂，看著他一蹦一跳夠門閂的樣子，我不禁失笑，過去把他抱起，然後他去開門。

    門開啟的瞬間陳百泉的嘴巴張得可以塞進一個鴨蛋，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

    “你……你……不會染上了紈絝子弟愛呷玩幼童的惡習吧……”

    我一腳踢上了陳百泉的屁股蛋子上:“去你的，你整天腦子裏想些什麼呢！”

    陳百泉順了順心口:“咦，不對，你把他弄到你府上幹什麼，這可是個大|麻煩，要是讓旁人看見，那可不得了……”

    “放心吧，沒有人發現，小安，先回屋添件厚衣。”我發現小孩子身上的衣服很是單薄，興許剛剛跑的急沒來的及。

    “喲喲喲，我們的將軍離開戰場久了怎麼變成了一個老媽子了……”

    “別扯些有的沒的，我可沒有功夫陪你，說，你今天來要幹什麼？”

    “自然是來做第一個給你祝賀的人。”陳百泉揚了揚提溜著的酒罈子，這是他給我的生日禮物。

    “嗯？我生辰？”這個寧淵將軍的生辰竟然和我也是同一天！

    “寧淵，你是不是犯糊塗了？”陳百泉道。

    這時候第二陣敲門聲響起，是太子，他把宮服脫了，身著一襲藍色的窄袖勁裝，斂起了幾分柔美，顯得英姿颯爽。

    “唉，陳副將你的腿真是長啊，原以為我是第一個給夫子送禮物的，沒想到今年又給你搶了先。”太子一看見院子裡的陳百泉就垮下來了臉。

    “今日是夫子的今日是您的生辰，時兒特地準備了一份大禮，送給先生呢。”

    教了太子這個小霸王這麼久，說沒有感情是假的，我無比的感動和欣慰道:“殿下你的勤奮好學，就已經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太子很是受用，眼睛很是受用地眯起來，像是一隻傲嬌的狐狸，他拍了拍手，喚宮人把禮物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