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迷霧魂林(一)
不一會兒,宮人便託著一個盤子走到我面前,用一個紅布蓋著,我緩緩地開啟紅布,瞳孔陡然睜大。
……是一把手槍。
在晨光下折射著寒氣,我打了個寒戰。
手槍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手槍的樣式北方工業N92,曾經是我人生中第一把手槍,在我二十歲的時候,去哈爾冰調查731殘餘毒品,後來失蹤了一年多,我的母親,我的隊友都以為我死了,沒想到我就在我的送別會上,我回來了,長髮長髯,邋邋遢遢,瘋瘋癲癲,神志不清的,而且嘴裏老是嘀咕著打打殺殺的。
後來不知道哪一天突然清醒來,恍然如夢,對於這一年多的記憶為空白,這把北方工業N92也在那次事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了,我也一直以為我的手槍落在哈爾冰了。
沒想到它神奇地出現在四千年前,它難不成穿越了?
我現在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我失蹤的那一年裏,不是在樹林裡過著原始人的生活,而是穿越到了四千年前。
證據有如下。
一:手槍。
二:我嘴裏喊著“衝啊”“殺啊”等一些打打殺殺的話語。
三:寧淵的字跡和我一樣,現代思想也一樣。
四:寧淵教授太子《孫子兵法》,為什麼偏偏是《孫子兵法》呢?因為孫子兵法我倒背熟心。
五:寧淵對吃食上的口味和我一樣。
以及其他蛛絲馬跡的都指向一個事實——我就是寧淵!
如果我不是寧淵的話,那就涉及到複製人了,因為,世界上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除非是完完全全的複製,樣貌,思想,習慣,愛好……
太子見我目瞪口呆的表情,繼續道:“夫子很驚奇吧?當時我們流亡在外,身上盤纏所剩無幾,你就把這個貼身武器抵押出去,這麼多年荏苒過去,這個武器也幾經輾轉,我一直都在追尋它的線索,沒想到還真找到了……不過,那段流亡時光,雖然景象,現在想一想甚是懷念吶……”說到這裏,太子的微眯起眼眸眺望著遠方,思緒被那段回憶捲了進去。
流亡?
如果我是寧淵的話,我穿越到四千年前的西域古國,又幹過什麼?
為什麼流亡的不是三王子?是太子?!
如果為寧淵修建陵墓的是太子,不是三王子的話,時間線好像就說得通了。可是偏偏墓誌銘上寫的是:寧淵救的是三王子許欽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的現實是寧淵救的是太子,而墓誌銘是寫的是寧淵救的是許欽安。到底救的是誰,誰最後為寧淵建得陵墓?
我不是要弄清楚誰修建的陵墓而感謝誰?或者是報恩。
我只是想知道,誰是未來西域古國的國王,因為根據寧淵將軍的陵墓規來判斷,這個墓豪華無比,也只有國王才能修建得起。
知道了誰是國王,我才能保證歷史的軌道不因我的出現而繼續正確進行。
如果太子是這個西域古國的國王的話,我應該要保住他的太子之位順利繼承王位。
如果三王子是西域古國國王的話,我應該幫他扳倒太子,輔佐他上位。
這兩個一弄不好,全然是兩個相反的結果。到時候,歷史就會全然錯亂。
太子見我呆愣著發神:“夫子,難道你不喜歡時兒給你的禮物?”
我拿起放在托盤裡的手槍,摩挲著冰涼的槍身,思緒萬千,但其中的感動也難以形容,有一種微微悲愴的感覺,人生如夢啊:“我很喜歡,費心了。”
太子見我喜歡,旋即,狹長的眸子深處就有了火光微爍,“夫子喜歡就好,今日是夫子的生辰,夫子……今日就不用辛苦給我授課了,在府中休息一日吧。”
我看著太子身上穿的勁裝,這應該就是標準的騎射服,緊袖、長褲革靴。
估計他是一早就打算好了,我瞭然道:“我看你是準備偷閒一日吧。”
太子被說穿了,也能不忘拍馬屁:“我去打些野味,給夫子慶生。”
“嗯?”
“……不瞞夫子說,我已經和軒燁,青書等人約好了今日去狩獵,最近下了幾場大雪,非常利於狩獵,很容易發現動物的痕跡和腳印,所以按照腳印尋找過去,準能發現獵物。”太子在我的注視下吞吞吐吐地說了實話。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吞吐聲音雖然斷續,但是尾音極其的慢條斯理,絲毫聽不出被戳穿小心機的忐忑感。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處於活潑好動的年齡段,太子能這樣吃苦耐勞實屬不易,再說,小孩子不能一味的死學習,我當即便同意了,不忘叮囑道:“注意安全,侍衛帶足了嗎?我閒著也是閒著,不然我陪你去吧。”
“足了,都帶足了,今個兒是夫子的生日,夫子便在府中好好歇息吧,我定要給夫子打一個熊瞎子給夫子做皮貉。”太子像是怕我也跟他們去狩獵,那細長的眼眸透出幾許慌亂,急忙招呼著宮人撤退,逃也似的離開了將軍府。
也是,整天對著老師已經夠膩歪的了,好不容易出去玩老師還要跟著,擱誰誰不糟心啊!
這太子一走,侍衛們也井然有序地跟著退走,我笑著搖了搖頭,太子的表現著實令我驚奇,他這麼嬌生慣養的,沒想到還這麼愛這種射擊類的狩獵活動。
庭院裏剩下了我和陳百泉,我撫摸著手槍,跟陳百泉道:“你可知道我是怎麼跟太子相識的?”
“不是很清楚,只聽了點市井巷聞。”
“什麼市井巷聞?”
“當時漢朝施壓於我國,想左右我國的王位繼承,時局動盪,太子遇難,你在打漁的時候救起了被河水沖走的太子,怕引來刺殺的奸細,不敢與王朝取得聯絡,一路歷盡艱辛護送其回宮。”
“唉,現在不僅我漢朝了,匈奴也挑釁我國,左右夾擊,日子又得不太平了……再過半個月我就要離開王都了去戍邊了……”
我不言,聽著陳百泉的絮絮叨叨,把梨花釀拆開,兩個人,在歪脖梨樹下對飲。
梨樹雖然沒有花,但是枝椏上盛著厚厚的雪,別有一番風景。
天已經過晌,陳府夫人派小廝來催陳百泉回府。
“完了完了,夫人要是知道我喝酒的話就慘了……”陳百泉猛嗅自己的衣襟,問身旁的小廝:“我身上有酒味了嗎?”
小廝很誠實地點了點頭,陳百泉皺著眉頭:“怪了,我怎麼聞不出來呢?”
我好笑地看著這主僕兩人離去,看來,陳百泉是個妻管嚴。
轉身回屋裏,其實我也非常期待小孩子的禮物的。
屋裏沒有小孩子的身影,沒有在意,往前邁步的時候,突然感到腳尖踢到了什麼東西……一個細心雕琢的梨木簪子,梨木簪滾落在地上,沾滿了泥土。
旁邊是一個小木匣子,木匣子在地上匣蓋和匣身分離。
……這應該是小孩子給我的禮物。
……我開始意識到不對勁了。
急忙竄上竄下地去找小孩子。
“欽安,欽安……”絲毫沒有迴應,這要是平時,那個小孩子絕對會立馬出現在我面前,而現在,遲遲沒有迴應……定是出了什麼意外。
我的腦海快速回憶篩選不對勁的地方,回想到剛剛太子的怪異之處。
心下一急,暗自道:“壞了!”
急忙乘上馬,快馬加鞭地去找太子。
馬蹄急促,塵土騰起。
當我來到所謂的狩獵場時,我驚呆了。
我想不出,剛纔還在因為逃課而犯愁的孩子,一眨眼就成了喜怒無常的惡魔。
狩獵是用箭射獵物,獵物是人,有老人,孩子,婦女,男子,他們驚惶逃竄,卯足了勁掙扎,可以就仍舊逃不開如雨般的箭,頓時,婦女的叫喊,孩子的啼哭……
“許欽時!你快停止,他們是人啊。”我這是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太子的大名!
圍欄中有位老人,伸出枯藤似的手,使勁的向上託他的孩子,他對我喊道;“小夥子,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快救救我的孫子吧。”我急忙伸手去接哭得很大聲的孩子,可是,太子輕巧的拉開弓,箭直插孩子的心窩,嚎啕大哭的孩子便安靜了下來。
“斬草除根,不然遺禍無窮,這是夫子你教我的吶……”
我抱著孩子蹲在了地上,孩子小巧的鼻子這麼可愛,安靜的臉龐像是睡著了:“我TMD怎麼教了你這個畜生!許欽時,你這個瘋子——為什麼殺他們,小小年紀,你怎麼如此狠心。”
我緊緊地拽住太子的領子,太子的一張小臉被勒得發青,可是他的神情極其倔強,努力地張開嘴,聲音從嗓子裡斷斷續續道:“你不是也殺……過很多的人嗎?”
周圍的暗衛見我傷害太子,紛紛現身,拿起劍對著我,一時間,劍拔弩張。
“我殺的那是敵人!我這是在保家衛國!”我目眥盡裂地道。
“我殺的也是敵人,這些都是截攻的漢使,三年前兩國交戰,漢朝殺了我們這麼多人,難道他們不該死嗎?”幽幽的聲音自他唇中傾吐而出,他的面容姣好如玉,可他的話語卻狠毒至極。
“這就是你這次阻止狩獵的緣由?”
“是……他們是漢人,是我們的敵國,這樣有何不可?”
“好好好,我教得好徒弟,真是伶牙俐齒,那你的三弟呢?一個十歲的小孩子也是你厭惡的漢朝人嗎?”
見自己的計謀被拆穿,太子也不掩藏,一張俊臉扭曲地猙獰:“是,我恨不得他死,他是我的敵人!他憑什麼跟我搶,你是我的夫子,為什麼……為什麼他非得搶我的東西?!我不想要這樣的弟弟!”
我聽不下去他那如妒婦般的語言,直接問道:“他在哪裏?!”
“……不小心讓他逃跑了,不過在荒山野嶺中他也必死無疑……”太子嘴唇緊抿,在我的目光注視的壓力下,緊抿的唇慢慢吐出一個又一個的字。
我鬆開手,太子沿著樹緩緩地滑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氣。
“教不嚴,師之惰,是我沒有教育好你!”我一錘打向了他身後的樹,連著幾錘,鮮血淋漓。
我拿起劍,揮劍割斷衣袍。
“我們的師徒關係到此為止吧。”我反身騎上馬,一夾馬肚準備往山深處走去。
“駕!”
“夫子,別去,這天快黑了,林中每到傍晚就會出現濃霧,晚上進入這個森林裏的人都沒有出來過。”太子及時地攥住了韁繩,我還是在馬肚上狠狠地抽了一下。
我低估了太子的倔強,他還是緊緊地拽住韁繩,馬邁開雙蹄,拖著太子往前走。
太子的手臂和額角上血淋淋的,要是平時我早就心疼了,可我現在只是拿劍割開韁繩,甩開他遠去了。
我腦子裏亂哄哄的,還回蕩著太子所說的那句話,林中每到傍晚就會出現濃霧,這這應該是瘴氣,瘴氣是原始森林裏動植物腐爛後生成的毒氣,主要原因就是無人有效地處理動物死後的屍體而產生的毒氣。
看來,這個深林中的屍體不少。
我得趕快去找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