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折翼
給太子上完課,在南書房等了很久,也沒見那個小孩子來討畫,興許今個兒是不來了,我有點想去藏書閣查閱書籍,便喚了個太監:“如果三王子來的話,不要攔他,讓他稍微等候,派人來藏書閣來叫我。”
囑咐完太監,我便大搖大擺地往藏書閣走去。
打掃藏書閣的青衣宮人們急急行禮,夾雜著衣袍的窸窣聲,我遣散他們離開書閣落個耳畔清淨。
窗邊設有案几,旁有放著幾張矮几,此外還有長榻,可以看到窗外一株株青壓壓的梨樹,蒼青色天間來去舒捲著的清風帶來了涼爽,山雨欲來風滿樓。
靠在榻上,支著手臂看了會兒書,烏雲直直壓了下來,樹葉間隙裡支離破碎的天空已是墨色,悶雷滾滾,簌簌的落下雨來了,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的敲擊著窗櫺,風夾著雨水一股腦兒灌向藏書閣。
果然,六月的天,孩子的臉,陰晴不定。
幾個宮人在藏書閣的簷下躲雨。
宮女:“冷宮走水了,這宮裏的太監都被調去滅水了,沒想到這天兒竟然下起了暴雨,真是及時雨。”
走水就是失火的意思,古人避諱"火"這個字,在失火的情況下,還嘴裏火啊火啊的叫個不停,很不吉利,五行中水能克火,所以用水字來壓制火,比較有口彩。
太監:“對啊,幸虧這場大雨,也不知道冷宮裏的那個娘娘現在是生是死。”
有知道內情的人湊上來:“其實冷宮那位娘娘還不如在這場水禍裡死掉,今天早上大王對冷宮那位娘娘做的事情真是太殘忍了。竟然活生生地折掉那位娘娘的翅膀。”
“為什麼啊?”有個人不明白大王為什麼這麼殘忍。
“還不是那個娘娘不知道好歹,在大王放她出來的時候還妄圖飛離王宮!”
有個人接茬:“哎,你們說,會不會是大王放的那場水啊,你看看,他前腳剛走,接著就失水了。”
膽小的人急忙堵住那人的嘴道:“你瞎說些什麼吶!這話要是被大王聽見,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保不齊我們也跟著掉腦袋!”
膽大的人嘲笑這個膽小的人:“這藏書閣是老藏書閣,主子們都去新建成的藏書閣了,新藏書閣可比這個大多了!這個老藏書閣別說是人來,估計老鼠也連窩兒搬走了!”
太監便放開了膽兒,接著上個人的提問繼續答道:“不可能是大王放的水禍,大王今早上是準備接回那位娘娘的!”
他們聊得正熱乎,一個新來的太監道:“那個娘娘是怪物嗎?怎麼會有翅膀?”
一個宮女用看白痴的眼光聲音尖尖道:“你是哪個山坳裡的人,你難道不知道文鰩魚?其實也跟狐狸精差不多,都長了副勾人心魄的好模樣!”
好在另一個宮女較溫和,給這個新來的小太監補充後宮秘辛:“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文鰩魚離開水就能化作女子的模樣,十年前被漁夫進獻到宮裏,可謂是受盡恩寵呢!大王對她言聽計從,可惜當初她不識好歹,竟然想著逃跑,大王一氣之下竟然把她的翅膀給剪斷了,發配到冷宮中,後來美女如雲,大王**的性子也就把她忘了。”
“那可不是,都關在那個冷宮裏有十個年頭了吧,大王也老了,可是那個怪物魚竟然一點沒老,那翅膀也又長出新翅膀來,那個手腕粗的鐵鏈也快要被磨斷了,要不是大王今天突發興起去冷宮探望,這個怪物魚娘娘不久就能飛走了呢!”
“飛走?那她不得帶著這個三王子一起走?畢竟也是她的骨肉啊!”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估計她連三王子是自己兒子都記不清楚了,還帶啥帶。”
那個宮女還執著於是誰放的火:“你們說說,這場水禍來得真是時候,在冷宮裏這麼多年什麼事都沒有,為什麼偏偏在熬出頭的時候……”
“估計是哪個善妒的妃子吧,你想想,這個冷宮的娘娘這麼美麗,更可怕的是容顏永駐,哪個妃子想要讓這麼個狐媚子出來和她們搶男人啊!”
“我覺得不是,這個宮裏不是鬧鬼嗎?你們有沒有發現,大王比較寵幸那個妃子哪個妃子就死得很慘……”
我此刻已經往冷宮跑了。
雨水滂沱我的淚也滂沱。
我去的時候,侍衛和太監正在撞門,但是因為鐵鏈加持,那鐵鏈就像蜘蛛網一樣給這個門增加了一層防護膜。
即使下著雨,但是雨順著屋簷滾落下來,對屋內的濃煙滾滾無濟於事,有的太監只能從門窗往屋內潑水,可是頻頻被炙熱的火苗嚇得後退。
我奪過一個太監的水桶,把自己澆溼。從老地方鑽進去,煙霧薰得我睜不開眼睛,我在屋裏找。
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那抹小小的身影。
我張口想要喊她的名字,卻只能無奈地嚥下……我發現我連她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
炙熱感烘烤著我的五官,屋裏的熱氣讓眼前景象開始扭曲,一切都這麼的光怪陸離,一個梁木開始倒坍,壓住了我的腿,大量的煙氣薰得我的頭暈無比,我動彈不得。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她從角落裏出來,把壓在我腿上的梁木挪開,伏下身子開始舔我的傷口。
原來她一直都在角落裏看著我,看著我在熊熊烈火裡找她,但是她沒有出來,她的腳上沒了鐵鏈,她也沒有受傷,但她卻甘願藏在角落裏被這大火吞噬……她一心想死。
“我們先離開這裏!”
她搖了搖頭,我看到她的蒼白唇畔彎起,扯出一抹極其令人心碎的笑容:“我想死掉……”
她長出來的翅膀齊齊被折斷了,肩胛骨上只有剩餘的根翼,皮肉血淋淋地浸溼了整身衣服,那該有多疼!
翅膀再次被折去,希望再一次破滅,她已經心灰如死,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
她伏下身子舌尖舔著我的傷口,火勢幾乎吞噬了我們。
我那被壓斷的腿開始以肉眼能見的速度開始癒合,但是我傷心極了。
我非常慚愧道:“生而為人,對不起。”
“人類……嗎?”她起身,和我平視,她的眸裡很平靜,但是我知道,那平靜的後面有著滔天的恨意。
“我讓你看一看,什麼是人類……”她的手尖託著乳白色的熒光,指尖點上我的眉心,跌宕的人類進化史向我襲來。
鴻蒙之初,世界汪洋一片,因為動物的進化是從無脊椎動物到脊椎動物,而脊椎動物的進化依次是總鰭魚—兩棲類—爬行類,爬行類再接著進化為鳥類和哺乳類,人類就是哺乳類動物。這個進化過程如果簡化一下就一句話-----總鰭魚是人類的祖先。
那麼,總鰭魚是如何進化成人類的呢?
其實關於總鰭魚的進化有兩支,一支是進化為人類,另一支是文鰩魚類。六億多年前的奧陶紀,地球曾被伽瑪射線爆襲擊,天空中會出現兩個太陽的現象,出現了大旱,河水日益枯竭,原本生活得自由自在的魚兒們,一下子被困在了日益乾涸的水塘裡,直麵死神。爲了活下來,一些總鰭魚和遠古病毒互利共生,允許遠古病毒寄居在自己的身體內,開始走向陸地,進化為人類;另一些總鰭魚則不願與遠古病毒互利共生,而是尋找深水層,在深水層逐漸演化為文鰩魚。
關於總鰭魚進化為人類,我們就不得不談一談遠古病毒了,遠古病毒將一系列基因程式碼進入總鰭魚類基因,使細胞中的資訊成為魚類基因組成的一部分,從而對後期魚類進化的大腦意識發生改變,在過去的4億年裏逐漸進化進入圓弧基因,開始讓總鰭魚有了意識,有了思想,區別於其他動物,總鰭魚漸漸光溜溜地從海里走了出來,而走出來的地方,就是濛河,也就是現今消失了的古幼澤。
也就是說,要不是遠古病毒侵入總鰭魚類,它們許還是水棲動物,沒有思維,和地球上的其他動物無異。
總鰭魚拖著自己的鰭,勉強“走”上了陸地。開始在陸地上演化,它們的鰭變成了四肢,並且長出5根手指和5根腳趾,從而開始行走。因為它們有了先智,開始成為這片陸地的主人,漸漸的經過一代代的遺傳,它們忘記了自己是由何而成,從何而來,它們給自己起了個名字——人類。
那麼,問題來了,人類是總鰭魚演變而來的還是遠古病毒演變而來的呢?
答案當然是由遠古病毒演變而來的,因為人類自從從水裏走到陸地上的那一刻,就無師自通的學會了索取,開始了肆虐和寄居,土地被開墾,植被被砍伐,河流被阻斷……這種本性也就暴露了它們的祖先——病毒!
總鰭魚只是為人類提供了一個身軀,遠古病毒纔是真正的意識。
人類不光給自己起名字,還給世界上的千千萬萬的生物起名字,會動的叫動物,不會動的叫植物,並且還以自己的利益為標準,將老鼠、蝗蟲、蟑螂……歸為害蟲一類,其實對於那些害蟲來說,人類何嘗不是一種害蟲呢?
而另一支總鰭魚進化為文鰩魚類,文鰩魚族則是完完全全大自然一代代演變的結果,所以她們除了有傾國的容顏和大把大把的生命,其他方面都遜色人類很多,它們的心智非常簡單,如果非要作比較的話,年齡再大的文鰩魚的心智也不過人類十歲孩童的心智。除非,她們被人類捕捉,接受了人類的後天教育,心智可能會再高一點。
所以,文鰩魚只是心性單純的動物。因為單純,所以她們總是像懵懂無知的兒童,看不出人類的陰謀,一次次去救“落水”的人類,一次次被捕,然後,迎來了滅亡。
看完總鰭魚的進化,反觀遠古病毒的變化:
遠古病毒的進化非常有趣,一支遠古病毒透過注入總鰭魚的身體而進化成了人類,另一支遠古病毒沒有進化,它們被塵封在濛河深層——深水層,如果令它們再次復活的話,它將會寄居在生物體內,尤其是人體內,那麼人類也將會完成再一次的進化。
其實人類再一次進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人類的弱點實在是太多了,例如生命週期太短,不足百年,生命體太脆弱,疾病太多……如果遠古病毒再一次掌控人體這些弱點就會統統消失。
……但是再次進化的人類就不是人類了,寄居在人身體裡的病毒會掌握人的一切。人的思想、動作完完全全就被遠古病毒所取代。
到時候人類就只是軀殼了,完完全全的軀殼。
遠古病毒將會操作著人類的身體來開闢自己的天下,開始自己的紀年。
可是現在遠古病毒還是被塵封的深水層,它一直試影象寄居在人類身上一樣寄居在文鰩魚身上,結果反被文鰩魚用結界塵封在深水層。
而現在,文鰩魚已經對人類失望透頂,她崩碎了結界,結界消失,遠古病毒便沒了束縛,不久後,病毒便會從深水層上涌、甦醒、復活,隨著河水涌動而尋找宿主,爆發。
西域古國也會因為這次遠古病毒爆發而毀於一旦,變得荒無人煙,白骨皚皚,風沙掩埋西域古國的斷壁殘垣,遠古病毒也隨之被風沙掩埋,進入休眠時期,到20世紀中後葉,因為一些去沙漠尋寶的青年闖入古城,使遠古病毒重見天日,開始了遠古病毒的第一次爆發,可惜被人類以屠殺人類的方式而抑制下去。然後到21世紀生物時代,科學家企圖用遠古病毒改造人體基因從來使人類獲得更長久的生命,但是他們沒想到遠古病毒並不是那麼容易控制的,遠古毒第二次爆發,病毒迅速蔓延,如果還解決不了的話,病毒就會真正消滅人類,人類文明將會在21世紀滅亡,此後病毒開始開闢新的紀元。
“原來,人類也是病毒……”
我的傷口癒合後,她蒼白的雙臂摟了我一下,口吐幽蘭:“我催動靈力碎了結界,哈~病毒和病毒的戰爭,會不會很有趣呢?”
她已經變了,她的眼睛再也不是我看過的最好看的眼睛了,而是非常的黑像是無邊無際的黑淵,陰沉,痛苦,絕望,沒有一絲的光亮。
她破碎了結界,但是我卻對她恨不起來的,這不怪她,這一切都是人類咎由自取!
“張釗,相信不久以後,遠古病毒就會爆發,人類,自食惡果……可我捨不得你死去。”然後她在我手心裏塞了三個錦囊。
她攥住了我的急忙開啟錦囊的手:“當你不知道如何繼續下去的時候,可以開啟它,它會告訴你怎麼做。”
我把錦囊收好。
她把一個桃紅色的珠子塞給了我,我仔細一看,上面佈滿了血管,所以在火焰的映襯下,顯現出桃紅色。裡面盛著晶瑩的胎液,裡面有一條小魚兒涌動。
“我那未出生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話,找魯班師爺的後人,魯班法會使他繼續成長……”
突然之間,光芒大作,大風攜卷著火苗刮過,整個冷宮都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她的身體開始融合著火,開始脫離了我的懷抱,像龍一樣夾著火焰撞破門,一飛沖天,然後發出了引嘯聲:“你們會遭到報應的!你們親手把自己推向了滅絕!”
然後,歸為灰燼,飄落了灰色的碎片,洋洋灑灑。
我伸手,去接那被雨水打溼的碎片。
那一瞬間,宮人都被眼前的一切給震驚了,齊齊下跪。
“有龍!”
“真龍顯靈了!”
一時間大家紛紛磕頭。
這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看到這種怪異的事情,人們用泥巴捏成了一堆泥像,然後又趴在地上向泥像磕頭,說它們是神仙,祈求神仙保佑自己。
人類真是可笑,對自己捏得的泥巴磕頭跪拜,崇拜鬼神那些虛渺的事情,但是他們卻在褻瀆真正的神靈。
當他們悔恨的時候,已經晚了,後果自吃。
雨一直沒有停,雨水打在稜木上,順著稜木滑下來的水是灰色的,這個冷宮,終究沒有被火燒燬,燒燬的是,這個宮殿裡的希望,宮殿裡的神。
夜晚,雷聲轟鳴,慘白的閃電像是把夜空劈開,我抱著還未成人型的圓珠失魂落魄地靠在牆腳。
它似乎並沒有任何的危機感,在水裏歡快的遊弋,甩動著它那漂亮的尾巴,我的手指靠近圓珠壁,它邊撒著歡兒去蹭我的手指,它好像不明白為什麼蹭不到我的手指,一個勁兒撞圓珠壁。
在譁然有聲的暴雨中傳來了一個腳步聲,雖然極輕,但是常年來軍隊的訓練還是讓我聽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