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爸,你信鬼嗎
我叫傅林,當初我媽懷我一直到生產時我都安安靜靜不吵不鬧。
我爸以為我是個女孩,都為我取好了名字叫傅玲,誰知道出來的是個男孩,沒辦法只好把名字改成諧音的林了。
據說生我那天剛好是七月十五,我奶奶是個信佛的人,她說七月十五是鬼節,而醫院陰氣最重,於是那天她不顧護士還有我爸的阻攔硬在產房門口貼了符紙,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破寺廟裏求來的黃符。
她還在門口撒了一圈黑狗血,弄的整個醫院都能聞見狗血的味道,有小護士想去打掃一下,可我奶奶硬是躺在地上就是不讓小護士過去。
最後鬧得實在沒有辦法,醫院到了第二天才去清理那一地的黑狗血。
其實我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鬼,直到我十八歲那年,我的整個世界都顛覆了。
那年奶奶去世,我們回老家辦的喪事,我陪著我爸在靈堂守靈,而我媽自從生下我後身子便一直不好,硬撐了六年便走了。
我爸總有忙不完的事情,小時候只有奶奶一直陪在我身邊,從小我便是奶奶帶大的,所以對奶奶總是很依戀。
在我十六歲時奶奶就病了,一病就是兩年,奶奶走時我還在學校裡讀書,當聽見我大姑打電話給我說奶奶不行了時,我感覺一道驚雷從我頭頂上劈下來,我急著從學校一路跑去醫院,但緊趕慢趕卻還是沒有見到奶奶最後一面。
有時我也懊悔,為什麼當時沒有陪在奶奶身邊而是選擇去學校?為什麼不去請幾天假?明明知道奶奶恐怕已經不行了,為什麼連最後一刻她那個不孝的孫子卻還在路上?
當我趕去醫院時醫生正在為奶奶蓋上白布,從腳慢慢蓋到頭,奶奶眼睛還半睜著頭偏向門口,似乎還在等著什麼人。
我感覺眼睛有些漲疼,我使勁揉了揉卻發現自己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嘴巴發乾努力張了幾次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大姑看見我來了,便拉著我的手,將我帶到病床前,將我的手放在奶奶伸出床沿一點攤開的手心上,對著奶奶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媽~林林來了您放心去吧”說完大姑便嚎啕大哭起來。
等大姑說完奶奶眼睛便徹底閉上了,一直僵硬在床沿上的手,徹底軟了下去。
奶奶生前便說過要回老家和我爺爺葬在一處,所以我們便將奶奶的遺體儲存好運回老家,在老家的舊房子裡辦了一場葬禮。
我和爸對跪著,往我們中間火盆裏燒著紙錢,我把奶奶從小時候就讓我帶著的一塊不知道什麼質地的玉佩取下來放在供座上。
奶奶生前最珍惜這塊玉佩了,每年都會讓我拿出來檢查一次,每次檢查完還會換上新的紅繩子。
我仔細摸了摸這塊玉佩,這是我奶奶最緊密的聯絡。
我把它放在供桌上,希望奶奶能看它最後一眼。
但是到了十二點半時,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困了我產生幻覺了,還是真實發生的。
一股陰冷的風吹過來,我看見一箇中年人穿著中山服,感覺那衣服像似紙作的一般,風一吹衣服下襬便斜著摺疊起來,如同紙一般有痕跡。
他走到我奶奶的棺材前繞著棺材走了幾圈,然後我看見他伸手去摸棺材蓋。
我睜大那雙通紅的眼睛,看見奶奶居然穿過棺材蓋從棺材裏麵爬起來了。
我張了張嘴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嗓子就像被塞子堵住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了。
我看著奶奶對著那個中年人笑了笑便牽著他的手從棺材裏爬了出來。
在他們快走到門口時,我終於喊了出來。
我看著奶奶驚訝的回過頭,走回了我身邊,低下頭看我時,我能感覺到一股陰風打在臉上。
我使勁想讓自己發出聲音,然而卻還是徒勞。
我看見奶奶往供桌上看了一眼,然後伸手想揉揉我的頭,卻被中年人拉住了,中年人對奶奶搖了搖頭。
最後奶奶只往供桌上指了一下,便頭也不回跟著中年人的離開了。
他們離開後一直吹個不停的風停了。
我這時放鬆了下來,腦袋垂著,掛著血絲的眼睛裏慢慢溢位一滴眼淚。
“林林你怎麼哭了?”我看見我爸還在燒著紙錢一點反應也沒有。
“爸……你有沒有……”我還未說完這句話便瞥見門口穿著一身鮮紅色旗袍的女人靜靜的站在門口,她的眼睛全是猩紅色沒有一點眼白,臉上有一半血肉模糊,一塊面板掛在臉頰上要掉不掉,另一半倒是比較正常,只不過死白死白的,如同農村給死人畫在臉上的妝容般,嘴唇也紅得可怕。
當發覺我能看見她時,她便將視線轉在了我身上,這時一股陰風向我吹來,我隱隱約約能聽見女人的聲音,但卻聽不清到底說的是什麼。
女人說了一句後便伸出她猩紅的舌頭,她舌頭很長大約有二十釐米,她舔了舔嘴唇,嘴巴微微裂開,我便看見她的嘴角如同裂了縫一般,一直裂到耳後。
“滴答!滴答!滴答!”我僵硬著身子我覺得我好像聽見了水聲。
我僵直著脖子往向聲源處,原本白色的蠟燭燃燒的蠟油卻是紅色的,如同紅色的血水一般,一滴一滴往外流,慢慢的供桌上已經被蠟油拉出一條線出來了,而蠟油卻還在滴,一滴滴從桌子邊上滴在地上。
那滴答!滴答!的聲音便是蠟油滴在地上的聲音!
“喔喔喔~”
這時隔壁的一隻大公雞突然叫了起了,這隻雞是隔壁老人養的,他家兒子都去城裏了,他一個人嫌棄城裏人規矩多便一直留在鄉下,沒事就喂一些雞啊鴨啊什麼的做伴兒。
這隻雞他已經養了兩年了,個頭比一般的雞都要大老人也捨不得殺了它,便一直養著,它一般只在早上六點左右才叫,平常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而不像今天剛過零晨一點,這隻大公雞便一直不停的鳴叫著。
“這大半夜上的叫個啥子喲?”對面傳來老人的呵罵聲。
“林林?林林?”我被搖了兩下才發現自己居然站起來已經往外走了兩步,我立馬將自己踏出的腳收回來,退了兩步重新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
“爸,你有沒有看見什麼?”我牙齒打著顫,手指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看見了”火盆裏的紙錢快燒完了,我爸往火盆裏添了一疊紙錢,火光照著他的臉忽暗忽明。
傅林眼睛瞪大手指拽著衣角,指節都泛着白。
“我看見你突然站起來往外走,喊了好幾聲纔有反應,怎麼回事?”我爸有些疑惑的看著我,說著便又往火盆裏添了一疊紙錢,皺著眉看著我。
我這時在看向門口,卻只看見一片陳舊的紅色布帶纏在一根曬衣服的的竹竿上。
我來時看到過這是別人用來固定竹竿的布帶,只是不知為何,這布帶會鬆散下來,垂在地上風一吹布帶便會飄起來。
我立馬回望向供桌上的蠟燭,只見蠟燭上的蠟油順著蠟燭的燭身往下流還未等流到頭,燭液便凝固住了。
“林林?”我爸搖了搖我的僵直的身體。
“爸”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嗎?”
我爸他皺了皺眉“林林你怎麼也學著你奶奶那套?”
“沒有我覺得我好像看見了”我鄭重地看著對面形容枯槁的父親。
連續幾日喪事的操持,使得他疲憊不堪。
傅家民看著自家兒子眼球裡的血絲,想著這幾天他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一直跟著自己忙著喪事,在怎麼懂事畢竟也才十八歲,幾天熬下來難免精神有些恍惚,便摸了摸我的頭“林林如果你困了便不要強撐著,這裏有你老子守著你去躺會吧。”
我一聽這話便知道爸他不信,其實我也不太信,可能是自己真的太累出現的幻覺了吧,不過我也沒真的去休息,我想陪奶奶最後一程明天奶奶就要下葬了,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喔喔喔~”
隔壁大公雞又開始叫了。我唰的一下從四根排在一起搭著的長凳上坐起來,我身上蓋著的一件大衣隨著我的動作滑落到地上,我眯了眯眼睛才發現天已經亮了,我爸正招呼著來的親戚朋友,還有八個人他們各自拿著繩子木棍等物,臉上畫着鬼畫符一樣的東西。
聽老人說這叫八仙,必須要八個人同名同姓他們每個人平均年齡基本都有四十多五十歲了,但身材體魄很是紮實,他們是爸請來專門抬棺材的。
跟著他們後面是一個姓謝的老人人,看著也有六十多歲了,這個傅林認識,他是他爸請來的風水先生,這幾天一直在這裏做陰屋,測風水。
他們跟著傅家民走進來,我趕緊將自己睡過的長凳移到一邊,親戚們也趕緊把供桌火盆等東西挪開。
謝先生穿著一身中衫裝抬腿便走進來,圍繞著棺材走了幾圈,嘴裏還唸唸有詞的唸叨著,他說的是土話語速也比較快有些縹緲,大意是說家裏事不用擔心,安心上路什麼的。
謝先生說完後便從兜裡摸出七根小指粗的鐵釘訂在了棺材的七個方向,我看過小說,這個好像叫什麼七星鎮魂釘,好像是防止屍體起屍所訂上去的,以前我對此嗤之以鼻,覺得人死了其實就和其他動物死了一樣,死了便就是死了,只不過還留著身體,而其他動物死了屍體就是被吃了而已,不過經過昨天晚上我有點不太確定了。
我看著那八個人麻利的將碗大的木棍捆在了棺材上,繩子將棺材捆的嚴嚴實實。
“雞呢?”
我這看見八仙帶頭的那個人問向我爸。
雞?傅林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隔壁那隻叫個不停的大公雞,索性他大姑這時走過來手裏還提著一隻冠子很紅的雞,不過看大小不是隔壁那隻。
我吐了口氣,還未反應自己為什麼會舒口氣時,一片白布便兜頭將我罩住,我還未來得及掀開,身後便傳來了我大姑的聲音。
“林林啊!等會你看我們怎麼做你便跟著知道了嗎?”她一邊找了根繩子拴住我頭上的白布一邊對我說道。
“嗯!”我的因為聲音透過白布傳出來,顯得有點甕裡甕氣的。
“準備好”抬在最前面那個人中氣十足的吼了一句。
我被大姑牽著跪在了院子的兩旁。
我抬頭看了一眼棺材,發現剛剛大姑拿過來的雞被綁在了棺材蓋上,只能勉強站立著,時不時用翅膀扇扇以保持平衡。
“起~”站在前面那個人吼一聲八個人同時將棺材抬起來,站起來時棺材晃了晃,惹得上面的公雞也朝一邊倒去,索性扇了兩下翅膀又站立起來了,八個人等雞站好後,為首那個大聲喊“一二”八個人同時踏出兩步,聽說必須八個人同時踏出否則棺材的便會壓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