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無知無情地戳穿了她的掩飾。

    少婦已是到了崩潰的邊緣，“啊——”地一聲哀嚎，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地，抱著孩子靠在肩頭，失聲痛哭…………

    一時間我手足無措，很想安慰她，很想把摟住她發顫的肩頭，很想幫她抱著孩子分擔痛苦。

    卻只能看著她嬌小的身軀躬成一團，脆弱的後背無力靠在牆上，昏暗的隧道里，我窺見她的臉上，眉頭緊蹙，眉宇間形成深深的皺紋，緊閉的眼皮微微跳動，淚水不住往下淌，打溼了衣襟…………

    “有人！有人！”

    “還活著，快，叫人過來！”背後的呼喊聲驚醒了思索的我，我一回頭，四五個穿著橘黃色搜救背心，帶著安全帽的男人從隧道外衝過來。

    “哥們，你們怎麼樣？你們是兩口子？”一個面板麥色的娃娃臉問道。

    “不，不是。”我連忙否認，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擔架，擔架，快點，有傷員，叫醫生去！”另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漢子掃了一眼，走近少婦，回頭仰著脖子高聲大喊，幾個人咋咋呼呼就圍了過來。

    那個娃娃臉挨着我坐下，遞過來一杯水，說：“兄弟，你沒傷著那吧？”

    也不客氣，我接過水，仰起脖子就咕嚕咕嚕灌了幾大口，說：“沒事，我還行。”

    絡腮鬍漢子也坐過來，遞了一個煙，問：“你說，你倆運氣咋就這麼好呢？知道走這邊，沒走另一頭？

    我接過煙道了聲謝，隨手別在耳朵後面，苦笑一聲，撇了少婦一眼，回頭感嘆一句：“走這邊可不見得運氣就好啊。”

    “你可知足吧，”絡腮鬍漢子自己也抽出一根菸叼上，摸出打火機點燃，猛吸一口，緩緩吐出，“可能你們就是僅有的兩個倖存者了……”

    “什麼？”我驚訝的叫出聲，那麼多人都走出火車了，難不成都死了？沒理由啊，人人都會遇到孤魂野鬼，那這個世界不是亂了套嗎？

    “怎麼，你不信？”絡腮鬍漢子盤起腿，坐直了身子，“我跟你說，那可叫一個慘啊。那時候搜救的人進了隧道，剛和逃出來的人碰一塊兒，那隧道轟的一下就塌了，全給埋在裡面，到現在哪邊兒還在挖人呢。本來我們是從兩頭往裏搜救的，結果那邊一出事，我這邊的人全給調過去了，就留了我們幾個人在這守著，怕附近的老百姓不知情況闖了進去。”

    一時間眾人也是唏噓不已，我原以為自己的經歷算是九死一生，誰知道火車上逃出的其他人居然就這麼給埋了，那也是成百上千條人命啊，唉。不過，對於少婦來說也許多少有些寬慰，殺死孩子的人們可能就在這當中吧。

    很快，隧道口傳來一陣嘈雜聲，一群醫護人員趕來，抬了兩張擔架。絡腮鬍漢子和娃娃臉一左一右，架著我肩膀就要把我抬上擔架，我直接提出拒絕。

    而另一邊，少婦也面對同樣的待遇，不過醫護人員關於分開懷裏已死亡的孩子的要求遭到了強烈的反抗，眾人無奈，只能連同孩子一起抬上擔架。0

    最後，我倆一人上了一輛救護車，被帶到了醫院。

    …………

    當天晚上，我受不了醫院無休無止的檢查以及政府人員的一次又一次的談話，趁早換班的空擋，溜出了醫院。

    在附近分街道溜達了半天，我纔想起這一趟回老家的事，還沒有告訴過家裏任何人，儘管爺爺和老爹已經去世，但是奶奶還依然健在，至少應該給奶奶打一個電話，提前和她打一聲招呼。

    一摸口袋，糟了手機沒帶，對了，手機和玉翁仲都在少婦手裏。我找了個商店，借了共用電話，往老家的電話撥過去，沒一會，電話那頭就接了。

    “奶奶，是我，小云。”

    對面卻是傳來一個男人急切的聲音：“小云，是你啊，你在哪兒呢？感覺回來，你奶奶昏倒了你知不知道？你手機呢？我給你打電話怎麼沒人接啊？”這聲音是村裏的赤腳醫生王叔。

    “什麼？！”我喊了出來，奶奶昏了？我感覺我這心頓時就疼了起來，奶奶怎麼會昏倒？她身體一直很硬朗，田地裏那些活計，她幹得比大小夥子都快。昏倒？

    “王叔，我馬上就回來了，路上火車出了點事耽擱了，幫我先照顧這奶奶，她到底怎麼昏倒的？”

    “你趕緊回來，趕緊的，別耽誤。”王叔急切地催促，說：“電話了說不清，趕緊坐車回來，聽見沒有？”

    我聽得一頭霧水，問：“到底什麼事情啊，王叔你能不能說清楚，喂”

    “嘟嘟嘟——”電話掛了。

    回家，回家，馬上回去！我打定主意，奶奶從小就在我身邊，一直把我帶大，聽到她昏倒的訊息我心急如焚。立馬離開商店，返回醫院準備拿回東西就馬上回家，然而到了醫院卻被告知少婦已經轉院了，她的精神出了一下問題，需要進行更細緻的檢查。她的離開，帶走了她和她的所以東西。

    我拿上了我剩餘的所有東西，找了一輛計程車，說明了目的地，讓司機趕緊開，司機愣了一下，說：“哥們，你這可是長途啊，這車錢……”

    “車錢沒問題，趕緊開。”

    我現在所在的縣城與我的老家村長之間隔離兩個鎮，小時候我雖然沒有在村子裏出生，卻是一直在村子裏的成長，一直到了八歲那年，我的母親因病離世，我就跟著父親出了村子在外討生活。

    說起來我最近好幾年過年都沒回過老家了，以前逢年過節的都是老爹帶著我會鄉下老家看望老爺子和奶奶，而寒暑假都是爺爺奶奶過來看我，這兩年，我也曾經說過回村子看看他們，可是一直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沒有什麼長進，回去也沒有什麼事情做，村子裏幾十年了，都是一副模樣，除了人會生老病死算是變化，村子田地房屋，從來都沒有人想過改變，所以到了現在，村子還是閉塞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