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好像有一縷風吹過，冷汗浸溼的衣服貼在身上，那種冰冷幾乎是要鑽進骨髓一樣，要麻痺我的神經。

    我感覺好像有人把我抱起來似的，但那個人的力氣很小，一邊是託著我脖子，另一邊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一樣，動彈不得。我掙扎著睜開眼睛，透過一條縫隙，朝著前面望了一眼，只看到披頭散髮的一個女人，頭髮沾滿了血跡，看不到臉，但我清晰地意識到，她就是那個一直叫著“負心漢”的女鬼。

    隨著四肢越來越冰冷，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沒有恐懼，沒有冰冷，沒有刺骨的痛，這時候我已經感到不到死亡的氣息，也許死亡已經降臨，而我卻不得而知。聽說醉酒後倒在雪地裏死亡是最舒服的，把臉埋在鬆軟的雪地上，身體卻是暖洋洋的，忘卻了煩惱，忘卻了痛苦，等屍體被人發現時，臉上還帶著安逸的微笑。

    也許要不了多久我馬上也會這樣吧。恍惚中，我好像聽見“當”地一聲鈴響，便失去了意識。

    “嘀咚——嘀——咚——”幾滴溫熱的液體打在我的額頭，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我下意識的伸手摸索，卻被一隻柔軟細嫩的小手慌亂握住。好熟悉的場景，難道是小護士？

    “嗯……”我感到渾身痠疼，忍不住**。

    溫柔的聲音忽然送到耳邊，“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啊？不要緊吧。”這聲音是——火車上的少婦！

    緊接著她的手裏手機微弱的光亮了起來，一張白嫩嫩的臉湊了過來，柳葉眉，杏花眼，一縷長髮飄在胸前，端莊中帶著那麼一絲絲的嬌羞，說不出的溫婉可人。這時候少婦掛著淚花的臉上露出甜美的笑，看上去像是安慰，也像壓抑後忽然放鬆的舒暢，有這一瞬間，我看著她笑臉盈盈的樣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親切。

    少婦張口安慰我：“你終於醒了，別擔心，一會兒就可以出去。”

    “出去？去哪？”話一出口，我就想起了，火車好像在隧道里麵出了什麼事故，停止不前，所以人都逃了出去，我跟著他們下了車，好像遇到了鬼，之後的事情，好像有些模糊了。

    “你還能起來嗎？你這樣子壓著我，我的腿已經麻了好久了。”少婦咬著嘴唇，忸怩地說。

    壓著你？我不是躺在地上嗎？我一扭頭，感到後頸下壓著的地方柔軟有彈性，還帶著淡淡的清香，原來是……我的臉騰一下紅了。

    “抱歉，抱歉，不好意思。”我連忙道歉，挺起身子，想要站起來，手剛一撐地，卻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小心。”少婦一聲低呼，托住我的脖頸，卻不堪重負，兩個人都倒在地上。

    我翻個身，艱難地爬起來，託著少婦的肩膀，把她扶起來，“你還好吧？對不起，我躺太久了，有點暈。”

    “沒事。”少婦抓著我的胳膊，坐起來，把散亂的頭髮攏到後邊。

    我朝隧道一端看了看，又朝另一段望了望，兩端都是透不過來一絲光亮，哪邊纔是出口？

    隧道口總會有一端走得出去的吧，我這樣想著，手指指向一端，說：“我們往這邊走吧，肯定能出去的。”

    “好。”少婦輕聲細語，像是下定了決心做什麼，說“我們出去。”

    她輕輕推開我，我也就順勢站起來，這時我纔看見她身後躺著一個孩子，距離不過兩步，身下還墊著蓋著好幾件撿來的衣服。

    少婦緩慢地往後頭爬了幾步，俯下身子，臉貼著小孩的腦袋，聲音輕柔帶著一絲顫抖，說，“寶寶乖，媽媽抱，媽媽帶你回家。”說完，她的胳膊穿過孩子脖頸，連同地上的衣服一起抱了起來。

    衣服包的嚴嚴實實，看不見臉，只露出兩條細小的腿。

    “孩子這樣包著會不會悶？”我見裝，有些擔心地問。

    “不會的，這裏冷，他睡著了，我怕他著涼”少婦騰出一隻手，抹去臉上的淚花，說：“我們走吧。”說著朝與我剛纔所指的相反方向緩步走去。

    “誒——”剛蹦出來一個字，到了嘴邊的話就嚥下去了，往那兒不能出去呢，兩頭都是走罷了。辛好少婦也沒有聽見，依舊抱著孩子摸索著前行，沒有手電，懷裏又抱著一個孩子，手機的光又那麼微弱，她腳下磕磕絆絆，步履艱難。不時有東西從腳邊閃避到一旁，也許是隧道里的蜘蛛，也可能是蚰蜒，或者其它什麼東西。

    我三步並做兩步搶在她前面，壓低了聲音，怕驚醒了孩子，試探著問：“我幫你抱一會兒吧？”

    “不要。”她冷冷地說，側過身子，把孩子身上的衣服包裹的更加嚴實，語氣帶著幾分警惕：“你走你的，我自己來。”

    這一下轉變的，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剛剛還溫柔體貼，怎麼一懷裏摟上孩子，就跟護崽的母狼一樣，火車上我也抱了孩子，沒見她這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啊。

    “沒事兒”我用商量口吻說：“你看孩子也睡了，這麼多衣服蓋身上也怪不好抱的，我幫你抱一段，輪著就輕鬆了。”

    “不要，我抱著就好了。”少婦的語氣緩和了些，但還是擺出沒有商量的餘地的樣子。

    走著走著，忽然她的手機螢幕一閃，四周頓時一團漆黑，我和她同時停下腳步。

    “糟了，怎麼這個時候沒電了，我記得之前充了電的。”

    “用我的吧”我掏出手機摁亮了，遞給她。

    “不用，你拿著吧，你走後麵照著我就行了”少婦拒絕道，自顧自走在前面，然而路面又**不平，她抱著孩子有看不見腳下，這樣做很可能會讓她栽個大跟頭。

    “你拿著！”我把手機往她懷裏一塞，不由分說擋在她的前面，道“你跟著我走！”

    少婦遲疑了一會，拿著手機走在我後面，清冷的光映過來，我望著地上，忽然間映過來一道巨大的影子，我會心一笑，低頭不語，為她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