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離奇死亡的同事
我所在的這家“中國商業XX報”是一份老的掉渣的報紙,別說和那些時尚雜誌比,就是和國內這幾年新型的都市報比起來,它簡直就像民國時期的裹腳老太太。
可好歹是公家單位,所以對像老龔這樣的老知識分子,以及我這種缺乏拼搏精神的人,還算是個不錯的去處。
可老楊來這裏上班,我就覺得不太能理解,他四十歲出頭,正是男人成為大款的黃金年齡,做什麼事情都是“沖沖衝”,一股殺人放火在所不惜的勁頭。
據說前些年爲了報道負面事件,還差點被人幹掉。
見老楊罵罵咧咧的走進來,老龔捂著嘴偷笑,我趕緊打招呼,並問他出了什麼事。
“李大宏那傻逼!”
李大宏是報社有名的老實人,年齡僅次於老龔,平日裏三腳踹不出個屁的角色,究竟什麼是能惹了老楊?
“到底怎麼回事?李老師敢惹你?”我挺納悶地問道。
老楊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有一塊不小的淤青,還滲著血。
“誰知道這孫子發什麼神經,好心幫他,竟然踹老子一腳!”
細問之下才知道,十幾分鍾前,老楊走進報社的時候,看見大宏一個人抱著很多資料進來,一不小心摔了個仰面朝天。他趕緊去拉大宏起來,也不知道大宏當時是怎麼想的,一把推開他,伸腿蹬到他的下巴上,差點脫臼。
老龔眯縫著眼睛,突然問:“你的臉,當時是不是距離他很近?”
老楊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說:“扶他嘛,肯定距離很近。”
“他眼鏡也掉了吧……”老龔一副未卜先知的表情,不過越來越嚴肅。
老楊點了點頭,我卻意識到,老龔已經成了談話的主角。
“你呀……別生氣了,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你們不知道李大宏曾經的經歷,臉靠近他太近算是一種禁忌,否則,他怎麼會一直單身?”
我和老楊的八卦興趣被挑逗起來,催促老龔把事情說清楚。我暗自揣測,這李大宏不會是有什麼“親密恐懼症”?
老龔這人吧,愛賣關子,也愛顯擺,吸溜了一口茶葉就開啟了話匣子。
他說,李大宏進報社之前是地質部門的宣傳人員,正趕上國家糧食困難那幾年,可是國家需要啊,經常跟著找礦隊伍在深山老林裡轉悠,及時把礦業成績報道出去。
有一次他迷了路,在大山裏轉悠了好幾天,乾糧吃完了,腦子發熱,到處找能吃的草,一不小心整個人掉進了山溝。
躺了很久李大宏才醒過來,嘴裏都是從胃裏麵流出來的酸水,餓的連汗都出不來。那年頭餓死人不算是稀罕事,可“死”擱到誰的頭上,都充滿了恐懼。他就爬,一直爬到天黑,衣服爛了手腳也破了,眼鏡也丟了,就差那麼一口氣嚥下去。
老龔說到這裏,岔了一句,說李大宏當然沒餓死,不然咱們報社也就沒這個人了。他聞到一股柴火煙薰的味道,有人在燒飯,聞著味爬過去,爹孃祖宗地求,讓人家給一口飯吃。
那家人就蹲在門口,是兩口子,已經餓的呲牙縮腮,眼睛綠油油的盯著一口破鍋發愣。
李大宏也不顧廉恥尊嚴,自己去掀開了蓋子,他是高度近視啊,等水汽都散盡了纔看清楚,鍋裡面煮著的是一個人頭……
我聽的後背直冒冷汗,老楊也一個勁的咽吐沫,臉都綠了。
“所以,那以後李大宏就特別忌諱人的臉距離他太近,理解吧!”老龔搖了搖頭,端著罐頭瓶子走了。
我真想抽自己一嘴巴,沒事多嘴幹嘛。
老楊呆了半晌,嘟囔一句:“管他媽的,愛死不死。”
中午我和老楊在一家陝西面館吃飯,他下巴不方便,吃起飯來很費勁。
“今天的事兒聽說了嗎,怎麼會鬧賊?”我給他倒了一杯水,問道。
“我還納悶呢?聽說早上保安換班的時候發現地下室被人撬了,結果一喊從裡面衝出來一個人,又啃又咬的,仨保安愣是被幹翻了兩個,這群笨蛋!”老楊一激動,下巴有疼了,滑稽的表情看的我直想笑。
我突然想起來什麼,問道:“你昨天說的地下室,感情就是廁所對面的那間小棚子?”
“對啊,小棚子下面是樓梯啊,你沒去過?”
我搖搖頭,心想你裝什麼糊塗啊,小棚子旁邊就是單位女同事的休息間,沒事我去哪兒幹什麼?偷窺嗎?
“這麼說,地下室存放著前些年的報紙,對吧?”
“嗯,應該都在哪兒。”他心不在焉地,沒問我什麼。
我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對1980年7月6日的報紙很感興趣。
我食慾一向很好,可這家陝西面館似乎不太正宗,一碗麪條吃剩下一半,心裏一個勁的發虛,乾脆撂下筷子抽菸。
剛把煙點上,電話就急促的響了起來,我抓起來一看,號碼不認識。
“誰?”
“你是不是叫劉巖?”
對方的口氣很不客氣,好像我欠了他一大筆錢一樣,看來他不瞭解媒體人的脾氣,我直接說了一個字“放!”
對方一愣,反問“放什麼?你認不認識李大宏?”
這下輪到我愣了,趕緊回答說認識,一個單位的。
對方口氣又恢復了冰冷,說讓我趕緊聯絡李大宏家屬,人死了。
我感覺腦袋裏“嗡”了一下,手足無措的差點把碗碰掉,聲音顫巍巍地問人在哪兒?怎麼死的?!
對方沉默了十幾秒,說人在汴城精神病院,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聽到這個訊息的老楊,立即把嘴裏的一口飯吐碗裡,看的旁邊的人直翻白眼。若是平時,老楊肯定對鄰桌一頓臭罵,此時他什麼也沒說,趕緊結了賬。
我和老楊驅車趕往精神病院,路上第一個通知的是老龔,電話裡面傳來一下清脆的破碎聲,估計他心愛的罐頭瓶子摔了。
畢竟是同事一場,雖然平日跟李大宏交流不多,可現在……而且,他根本就沒有家屬。
汴城精神病院不算太遠,車子扎進去的時候,把門口的保安嚇了一跳,以為又是有人來鬧事,我解釋清楚之後,保安一皺眉頭,指了指大樓前的一灘血跡,說“跳樓,太慘了!”
屍體已經被抬走了,我和老楊找了好幾個院方領導,都不讓看,最後老楊發火了,把記者證摔倒了院長的臉上。
精神病院並沒有設定太平間,我們進去的時候,立即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李大宏的屍體躺在地上,上面蒙著一條破被子,四周是散落的藥品紙箱。
老楊立即就火了,轉過身去給院長一個嘴巴,對方也不是好惹的,叫來幾個身強力壯的醫生。
精神病院裏麵的醫生,都他媽是練過的,要不然怎麼看得住精神病?
我一看不好,趕緊把老楊拉開,說再鬧下去對雙方都不好,我們報社領導可馬上就來!
估計精神病院也怕報社這群瘋子,院長很**的瞪了我一眼,擺擺手帶人出去了。
掀開被子,我跟老楊都差點吐了。
如果不是那身常見的衣服,我們肯定認不出這就是李大宏。
他的整個臉都爛了,而且,脊椎也摔斷了,整個人握成一團!
可我怎麼看,他臉上的上都不像是摔的,倒很像是用刀子劃爛的。
等了一個多小時,煙盒都空了,報社裏麵還沒來人,倒不是領導不重視,報社這種機構就這樣,平日裏都在外面跑,很難把人召集到一處。
我讓老楊在門口守著,自己出去買菸,走出精神病院大樓的時候,一個眼神閃躲的小護士跑到我面前,緊張地塞給我一個紙包,轉身要跑。
我一把拉住了她,問她是誰,是不是認識李大宏?
她似乎很恐懼,說李大宏是她照顧的病人,跳樓前把這個紙包給她,並轉交給我。
“你認識我?”
她點點頭,說李大宏給她看過我的照片。
這就怪了,我跟李大宏平日裏只有點頭的交情而已……
“他一個勁說,報紙不見了,不見了……好可怕!”小護士語無倫次地說了幾句,轉身就跑了。
報紙?莫非是那張報紙?我隱約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紙包裡只有一個日記本,裡面夾著一把生鏽的鑰匙,我看四下無人,趕緊塞到自己口袋裏。
社長來了之後,安排殯儀館的車把屍體運走,又當著精神病院長的麵批評了我和老楊,事情纔算是告一段落。
大宏的死震動不小,下午整個報社更加的冷清了。一向愛泡在辦公室的老龔也去了殯儀館,整個報社就剩下幾個值班的分散在各個辦公室。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的天色陰暗起來,陽光在雲層裡消失後,就有一種壓抑的感覺襲來,我甚至想開啟辦公室的燈。
一瞬間,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幹嘛不去地下室看看?說不定能夠找到那份報紙。
看看錶,已經五點多了,這個點女同事的休息間應該已經沒人了。
一種莫名奇妙的力量驅使著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