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見過對客觀世界掩映如此具象而完整的意識世界，李楠芳一進入到莫語的意識世界就已經吃了一驚，逼真的柳同市全貌，到一個個在其中行走生存的人們，不得不說，她確實被震撼到了。

    然而，這樣的意識世界又是完全空曠和縹緲的，沒有任何的提示，更沒有任何的引導，李楠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朝著世界的哪個方向去進發。她知道自己的意識第一界很快就會被這個男人攻破，然後深入到第二界拿到想要的東西。她之所以有恃無恐，是因為在這樣互相深入對方意識世界的同時，兩個人的思想都是完完全全展露出來的，那些心理活動，意識當中儲存的記憶，那些不想被人探查到的，應該都是有著明顯地分別的。

    這個男人的意識世界就像是整個柳同市嗎？深不可測，這個形容詞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身遭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唯一最明顯的差別，就是這座復刻而出的柳同市，沒有太陽。

    現在準確地來說應該是意識世界的深夜時分，萬家燈火點亮著，整個城市都沉浸在夜幕的光華之中，老城區的古舊建築，森羅棋佈的灰色舊磚房，新城區高樓林立，龍蛇起舞一般的彩燈飾帶，在前一秒和後一秒之間來回穿梭變換。人們的臉上帶著笑容，樸實而又真摯的笑容，沒有了往日街道上的戒嚴緊張氛圍，到處都是祥和和安寧感覺。

    自己很喜歡這個地方，李楠芳從第一眼看到這個城市的樣貌開始，心中就愛上了這樣的柳同市。縱使已經在柳同市定居了幾年，然而最近好不容易纔查清的天眼組織往日給這個小城帶來了太多的悲傷和猜忌，直到現在，夜行的人們臉上依舊是帶著一些不安和害怕，害怕這種短暫的平穩會消失。

    “這樣的場面，是他的願望嗎？”李楠芳不解的在心裏低語著，漫步在蓮彎天橋之上，看著往來穿行於兩座城區之間的地下鐵站臺，她的心感覺到了久違的輕鬆和愜意。不過很快她就醒悟了過來，假如這個意識世界是完全反應現實世界的，那麼莫語會不會也是其中的一環呢？

    這個陌生的男人從見面開始就表明了自己是莫語的朋友，是來調查莫語當年和自己一起經歷的一些事情的，會不會，他就是莫語呢？

    這種瘋狂而又大膽的想法一旦植根就再也沒有辦法擺脫而開，莫語知道，假如自己不去試圖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意識世界當中與兩人都有聯繫的莫語到底在哪？她是不會安心的。尋著記憶中莫語給自己提供的地址，李楠芳向着那棟破舊的租賃公寓樓行去，她必須要驗證自己心中的懷疑。

    莫語的住所非常破舊，沒有多少個人來過。他是一個自強的人，雖然經濟拮据，但是自己卻並不會去向身邊的人吐露自己家境的困難。他是一個正直而又內向的人，總是說著一本正經的大道理，卻照顧不好自己。那個男孩堅強和永遠不會服輸的心理狀態，感動了身邊的每一個人。

    破舊的樓梯間，灰濛濛的低瓦燈泡，厚重的蜘蛛網，整個樓道里沒有一絲光亮地透入。老式建築的樓道並且有很好地考慮通風和採光的問題，只是想著能夠在一棟樓裡建越多的房間越好。空氣中厚重的黴味有些嗆鼻，李楠芳順著樓梯緩慢地向上前行，樓道里空空如也，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在迴旋。

    “噠噠噠”。敲響了莫語的家門，這個時間點，應該所有的人都在家，然而莫語的家門門眼當中卻是毫無亮光。沒人開門，李楠芳的心有點下沉，這樣的結果其實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因為現實生活中莫語的確失蹤了，不過她的心只是在一瞬間又重新激動了起來，這個世界假如是完全的掩映，那麼莫語會不會，就是在其中呢？

    心理治療所，地下隧道，蓮彎天橋，學校，李楠芳發了瘋一般地在其中瘋狂地搜尋著，每一處可能的地方，每一個可能自己和莫語一同經歷的地方，她都仔仔細細地尋找著。不想放棄，不想繼續這種無厘頭的難過，她希望能夠找到他的音信。

    整個城市當中的縮影裡，莫語能夠看到，李楠芳拼了命地搜尋著，追逐著，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看得太多，但是唯獨這一張，卻給了他很深刻的記憶，沒有感覺，但是很真實。莫語感受不到那種深切而又強烈的擔憂，他看到的只能是一堆形容詞瞬間地轉換和放大，然後機械性地將這些詞語確證，吻合。

    “你是莫語嗎？”終於，在經歷了漫長的尋找後，李楠芳望著舊城區和新城區之間的環城江水，痴痴地發問著。完全地真誠，完全地真摯，沒有絲毫摻假的想法。莫語並不能夠理解這種感情，他只是默默地看了看李楠芳，然後又默默地看了看江上波光粼粼的水面，然後整個人消失在夜色當中。

    “是不是，又有什麼意義呢？”莫語的心底裏默默回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