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撒旦的果實(上)
“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這個很簡單的問題竟然讓在場的三個人都楞了半天,過了好一會兒,阿諾德先站了起來,走到了我的身邊,然後又蹲了下去...我明白他的意思,那是要站隊在我這邊的意思。
但老田和梨繪卻半天都沒有開口說話。很奇怪...因為剛纔的交談中,明明梨繪是佔據著標準的上風,可是怎麼我問了這麼一個問題,她居然瞬間就落到下風去了?
“大概是十年前吧...”老田突然開口了,“我剛剛從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醫學院畢業的時候...”
“你等會兒...你說你是...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畢業的?”
“有問題嗎?”
“可是你不應該是...是一箇中醫的醫生嗎?”
“只學中醫那是固步自封,閉門造車,只學西醫那是對自己民族文化的不自信...好吧,我的意思是,只要是喜歡醫術的人,就不應該分什麼中醫和西醫。並且呢...只要是我的朋友,就不應該懷疑我的學歷。”
我只好選擇沉默。
“其實,作為一個自認為對中醫非常有研究深度的人,又拿到了西方醫學界赫赫有名的學位證書,我當時正可謂是志得意滿的時候,以為憑藉自身的條件,如果回國的話,馬上就可以站在國內醫學界的尖端...”老田說著說著就開始回憶起他的過去了,我也實在是不方便打擾他,只能希望他的回憶不會太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而且是一段值得自己暢想回憶的過去。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回國以後,我竟然在一個住院醫師的位置上呆了整整三年!我並不是一個迷戀權力地位或是金錢的人,甚至連榮譽也無法讓我心動...作為一個醫生,治病救人才是我的理想。可是你也應該明白,一個住院醫師,要怎麼才能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咳咳...老田啊...”我忍不住打斷他道:“我其實只是想要知道...”
可是他馬上也打斷了我:“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可是這正是我要說的重點!”
“重點?”
“對!重點!我一直勤勤懇懇做我應該做的事,當時能夠鼓勵我自己的就只有一條信念!如果上天只需要我以這樣的身份去治病救人,那我堅持下去就是了...然而這樣的信念似乎都是一種奢侈,沒過多久,在一次我有幸參與的臨床會診中,我提出了一種治療方案...就像我以前所提出的很多條方案一樣,幾乎沒有人願意多花一秒鐘的時間來想一想,聽一聽,就直接否決了。可是沒想到的是,我的方案竟然得到了病人及其家屬的支援...”
“呃...是嗎?”我有些無精打采,實在不知道他說這些的意義在於何處,但又不得不裝作很有禮貌和耐心的樣子,“那你應該很開心啊...相信那以後你就會得到重用了吧?”
“是的...那以後我確實得到重要了...被安排到了一個對外醫學援助專案裡。於是,萬念俱灰的我就被送到了摩洛哥。”
“啊?”我吃了一驚,“你...這個叫做重用?”
“對...其實當時我可以選擇不去的,但是我實在是無心再呆下去了,因為我已經明白了...我的方案擋住了別人的言路和財路...我要是不出來,可能就沒辦法再在這一行裡呆下去了。”
我嘆了口氣,“所以,你們就是在摩洛哥互相認識的?”
老田和梨繪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我們是在去摩洛哥的飛機上正式認識的。”
“這麼巧?呃...正式?難道之前還有非正式的?”
“當然有非正式啊...”老田意味深長地道:“因為她就是我的病人啊...”
“啊?”
梨繪接過了話去:“當時正是和爾美打櫻花名士戰的時候...我雖然勉強得到了勝利,但是身體也受了不小的創傷...因為我樹敵太多,不敢留在大阪醫治,就悄悄地去了中國,剛巧到了他的醫院。”
“是啊,在飛機上,我們又湊巧坐在了一起...經過一陣聊天,我才知道,她居然就是我的病人!”
我裝出更加誇張的表情讚歎了一聲,但心裏想的卻是,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梨繪在醫院裏遇到了老田並且採納了他的醫療方案,也許是個巧事。但後來飛機上的相會,卻一定是梨繪設計的了...可以想見,由於老田的離開,以至於她在那次會診之後也許並沒有得到良好的救治,所以她乾脆直接跟上了老田的飛機...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是想借老田之手繼續治療。
“是啊,當時我也是因為傷沒有完全好,想到處轉一轉。碰巧在飛機上就遇到了他...”梨繪說這句話的時候並不像老田那樣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事實上她一直看著的人是我!就這一點而言,我相信我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在警告我,不要把我所猜想到的事給說出來,否則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之後,我們在摩洛哥就安定了那麼兩年...”
我開始有點明白了,為何我們遇到老田的時候,他會是騎聯安排在摩洛哥的比賽醫生,還會對騎士活動有那麼多的瞭解...看來這一切都是梨繪教給他的。嗯,梨繪也許一開始只是想要利用一個優秀的醫生,但是兩人相處日久,生出一些情愫來也是很正常的。
“只安定了兩年嗎?”我問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在卡薩布蘭卡都呆了有五年多了啊...”
“是啊...”老田再度惆悵起來。
但是梨繪這回倒是很老實地馬上解釋道:“我的母親原本已經答應我可以退役了...可是三年前卻又把我找了回去...”
我的反應也不慢,馬上問道:“這麼說,你母親謀劃這件事是從三年前就開始了?”
“是的,”她好不隱晦地道:“三年前,她覺得自己的計劃差不多應該開始實施了,就開始找我回去,讓我為她做一些在白天裡不太方便做的事...我覺得她太可憐了,只能答應她。”
“她...可憐?”
梨繪緊盯著我眼,很是堅決地道:“當然!她一直都是個可憐人!你有很多地方猜的沒錯,許多年來,那個男人對我們全家的影響,確實是顆無法拔除的毒瘤!但是你也有很多地方猜錯了,我母親的計劃,根本就不是爲了什麼權力和金錢。她只是想要解決掉那個男人...正是出於這個目的,我才答應幫她的。”
“解決掉那個男人?”我訝異道:“你說的是...那...那個安格斯?”
“不用那麼忌諱他...”梨繪狠狠地咬了一下牙,“他是我的老師,也是...我的父親!嗯,從血緣關係上說,我是得這麼稱呼他。不過...他一點兒也配不上這個稱呼!”
“可是...他不是應該...應該把黑暗傳遞給了你的母親...又或者是你嗎?”
“你還真是天真啊!”梨繪笑道:“黑暗...嘿嘿,是傳遞得了的嗎?”
我冷靜了下來...對於安格斯的這個事情,我的判斷好像是有點錯誤,但是錯在哪裏,我一時又想不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他在蠱惑爾美加入黑暗未成之後,又找到了我的母親?”
“呃...我確實是這麼猜測的。”
“你把順序猜反了!”梨繪提醒道:“事實上,他此前是和我的母親在一起...至少有十多年的時間吧...然後他才突然離開我們,去找爾美的。”
“呃...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知道他後來去找爾美了?”
“因為當我在名士戰裡遇到爾美的時候,她的槍招我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是誰教的!不得不說,她學的很用心,把那個男人的精華都給學去了,但我更佩服的是,她抵受住了那個男人的蠱惑!這很了不起...那個男人的催眠術,我是見識過的。”
我越來越覺得奇怪,按理說,梨繪說的這些是她不可能知道的啊...她確實還有些不知道的,比如說,安格斯在爾美的腦中種下了‘活槍’那個牴觸詞,並且在對和輝使用催眠術還遭受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失敗...不過大多數的事情在梨繪的猜測中簡直就像是她親眼見到了一般。
“從我懂事的時候起,我就知道我的母親是個很可憐的人,因為她每天都在笑和哭中經歷著。每當家裏只有我和她的時候,她就一直抱著我哭...而當那個滿嘴酒氣的男人回來的時候,她就立刻換了一副笑臉去逢迎他,去伺候他!我一直都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我只是覺得他對我的母親很不好,但是我好像又沒辦法對他討厭的起來!直到那個男人離開我們之後,我才終於明白,這一切的感覺,都源自一種奇怪的催眠術。你知道嗎?我從來都沒有叫過他父親,我原以為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使得他需要對我掩飾這層身份,但到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根本就不在乎我和他的關係。”
“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催眠術...我的母親不敢得罪他,而我甚至是在全程被催眠的狀態下跟著那個男人學習他的功夫的...根據我母親後來的描述,那個男人在真正教我的時候,其實一點兒耐心也沒有,還經常打罵我,但是在催眠術的影響下,我卻一直以為他是在對我好...總之,那個男人在我的家裏一直過著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生活,但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在我家附近有一個紅燈酒店,那纔是這個男人真正的家。”
“在那個惡魔般的男人的驅使之下,我的母親競選了騎聯的委員,並且還真的得到了一席之位,而我則在他的授意下,參加了越來越多的比賽。我相信他讓我們母女兩做的這些都是有目的的...可是有一天,他再度離開這個家之後,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母親確信他不會回來以後,帶著我連夜離開了那個家...她當初原本想利用這個機會永遠地離開那個男人,讓他找不到我們,甚至乾脆是離開騎士的世界...可是這個方案實在是太不現實了。這麼多年裏,母親和我除了做騎士,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求生技能!一旦離開那棟房子,我們根本就活不下去。我當時很想為母親盡一份力...可惜的是,我還太小,根本什麼都不會做...至今為止,騎士世界裏也沒有兒童賽吧,所以我只能是母親的拖油瓶!”
“正是爲了生存,我的母親不得已,帶著我嫁了出去。好在她雖然什麼都沒有,但還是和所有的女騎士一樣,有一副很不錯的容顏和身材!她嫁給了一個經常奔走於中歐兩地的商人...雖然有我,可是這並不是什麼改嫁,也不是二次婚姻...那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沒有給過我的母親哪怕是一個名分。於是在第二年,梨佳出生了。”
“母親是很想要珍惜這段婚姻的,她隱藏了自己的騎士身份,專心地做起家庭主婦...可是沒想到那個姓李的男人竟然也是個畜生!有一天,他竟然闖進了我的房間,想要對我...”
梨繪的語速變得很快,但是說到這裏卻又戛然而止,只剩下起伏不定的胸和幾乎喘不過來的氣息。我雖然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知道那位李姓商人的惡績,但怎麼都沒想到會是想梨繪所說的這種人。再看老田,已經是雙眼圓睜,額頭青筋暴起的狀態了。
“幸好,母親發現了這一切,及時地進了房間阻止了這一切。她一怒之下...廢掉了那個男人!”
我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廢掉”這個詞的含義是有很多的...但是我想,應該是我最不願意去想的那一種吧。
“不過這以後,我們又不得不自己來面對生活了。我的母親想,這幾年過去了,那個惡魔沒有再來找我們,也許我們還是可以回騎士的世界去生活的,尤其是她那個委員的席位一直都還在...於是,我們再一次回到了大阪。我母親認為,這裏的比賽激烈程度和報酬都遠遠地超過了其它地區,所以我們可以在這裏積累最原始的資本...”
“我是願意為母親去盡力的...但是讓我特別受不了的是,母親因為上次那件事,變得十分討厭梨佳...她開始慫恿我去把梨佳訓練成坐騎,可我怎麼下得了手?那時候的梨佳才六歲啊...”
“六歲!?”這一回連我都忍不住了...這實在是有點駭人聽聞!我甚至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你們居然也下得了手!”
“可是我根本沒法選擇啊...我怎麼可能那樣對待梨佳?可是,母親她...竟然也學會了催眠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