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著喬莉埃特把這往日的事一層層地揭開，我卻並沒有覺得什麼豁然開朗的地方。包括喬莉埃特自己，我覺得其實她也很難受的...在此之前，她給我的那種陰險狡詐的印象，現在也總算是洗白一點點了。

    “我有個在此之外的問題...很早就想問你了。”我盯著這個可能是因為講故事講累了而有點微微閤眼的夫人問道：“裡奇真的是你的學生嗎？”

    “當然！”她還沒有完全閉攏的眼睛一瞬間就睜開了，“他和貝拉，是最讓我驕傲的學生！”

    這句話應該是非常真的...因為我真的聽到了她驕傲的語氣。

    “那他和阿提卡斯打起來，也是因為你的授意？”

    “當然...不是了！”她撇了撇嘴，“他們會打起來，也是...唉，那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怪事！明明都是同一類人，卻打得那麼不像話！”

    “咦？你說他們...是一類人？這也太離譜了吧？阿提卡斯前輩...固然有他的優秀之處，可是裡奇前輩可沒那麼糙的...”

    “糙？”她很好奇地看向了我，“你怎麼會有這樣的看法？他和你也是一類人啊。”

    “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對啊！你們不都是從坐騎開始的嗎？”

    我還是很難理解地眨了眨眼，說我和裡奇也就罷了，為什麼連阿提卡斯也是？難不成他...

    “怎麼？你不知道嗎？他原先就是西格莉的坐騎啊...”

    “我...我還真不知道，可是...看上去不像啊！”其實她說第一句我就已經相信了，因為西格莉和阿提卡斯的第一次出場，就是一對搭檔啊...只不過當時的阿提卡斯跑的雖然很有耐力，卻沒什麼速度，所以我一直都以為他只是因為身體素質很好，所以臨時才客串一下坐騎的身份而已。而且最重要的，我記得非常清楚，阿提卡斯明明還有個叫費雪爾的女人呢。

    不過，我也還記得，當西格莉聽到別人說她對阿提卡斯有著深厚感情的時候，她羞紅的那張臉。

    “這是真的...他們雖然離開學院很久了，但是每個人的搭檔記錄應該都在學院有保留的，如果你想查證的話，隨時可以回去查那份檔案。”

    “可是...”

    “你是不是想說，阿提卡斯給你的騎士印象太深刻了？”

    “是的，尤其是他的那兩把斧頭！”

    “是啊，他給任何人的印象都很深刻...”她笑著道：“不過當時的那件事確實很出乎大家的意料...也就是他們和我都是二年級的時候，阿提卡斯突然向學院提出要改換騎士的身份，並且願意接受任何挑戰。這在當時引起了轟動。因為按照流程，坐騎想要成為騎士的身份，必須和自己的主人進行翻身挑戰...太久了，我不知道現在的學院是不是還是這樣的規則？”

    “是的，還是這樣...”我連忙回答道：“只不過規矩是規矩，現在幾乎沒有什麼翻身挑戰了，至少我進學院後的這兩年裏就沒見到過。”

    “嗯...那場由阿提卡斯提出的決鬥不但在學員們之間引起了轟動，更震驚了當時包括院長在內的一干人...本來這件事如果西格莉肯出麵說一聲或者點一下頭，都沒那麼麻煩，可是她那一天卻一聲不吭...”

    “怎麼？那天她生病了？”

    “沒有啊，她只是微笑地站在自己宿舍的門口，一動不動...好多人當時嚇壞了，以為這位女神樣的人物是不是和阿提卡斯鬧翻了，然後被打成傻子了...可是等大家跑到她面前一看，才發現她很正常，但就是什麼都不說，一直盯著那幾棟宿舍樓之間的草坪...那是學院裏被公認的格鬥場所...”

    “知道知道...”我跟著補充道：“我們在那裏也看過了很多場經典決鬥呢！”

    “我們的院長...馬霍爾先生，他是我哥哥當年用高薪聘請來的一位騎士，從建校那天起就開始執掌希歐多爾院長大印，他的確是一位專業的，並且有著高尚騎士品德的人。他很生氣地指責阿提卡斯正在違反學院的規章。但阿提卡斯卻解釋說，他做了一年多的坐騎只是因為他喜歡西格莉的原因，但現在的他已經壓抑不了自己當初進入學院的那份初心和興趣了。所以他必須要回復自己的騎士之路...”

    “嘖嘖嘖...”我伸出一根手指頭搖了起來，“這怎麼能是和我一樣的啊，我可是甘願爲了心愛的人，永遠放棄自己的興趣啊...”

    咳咳...估計連鬼都知道，我這是一句不要臉的馬屁！所以這馬屁不但沒有任何效果，而且好像還拍到馬腿上了，雅美瞪了我一下，一抬腿就把腳踩到我肩上了，“說說看，你的興趣是什麼啊？”

    “呃...就是做你的坐騎啊！”

    “那你現在打算放棄了嗎？”

    “打死也不會的！”

    “哼！”

    這場景讓喬莉埃特微微地笑了起來...不知道她是不是聯想到了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我記得當時的馬霍爾院長差點把鬍子都吹起來了，他怒吼著說，沒有這樣的規矩！你要想成為騎士，先打贏你的主人再說。可是阿提卡斯卻搖頭道：她既然是我的主人，那我永遠都不會和她交手的。所以沒辦法，我只能向院長您提出挑戰了。”

    我愣了下...這位阿提卡斯前輩果然有種！至少我在二年級的時候還是個隨時都會被蕾娜院長踩在腳下的角色，挑戰院長這種事是萬萬不敢做的。

    “唉，那時候，騎士運動也差不多才興起了十多年的時間，大家對於搭檔的身份還沒那麼看重...我知道現在很多騎士根本沒拿坐騎當人看...而那個時候的學院，不過是想讓大家形成一種比較穩固的關係，這樣能夠更加有利於格鬥罷了。所以當阿提卡斯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全校幾乎有一大半的女生，不管是做騎士的還是當坐騎的，都被他給折服了...”

    我忍不住插話道：“也包括你嗎？”隨即便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大傻話，她早都說過了，那時候她已經結婚了。

    不料喬莉埃特卻點頭坦承道：“對呀，也包括我。雖然我那時候已經成婚了，但這並不妨礙我去稱讚和欣賞另一個與衆不同的男子啊。”

    如果換了是別人，也許會被這位夫人的這番言論嚇一跳吧...就算她是誠心誠意地說出這番話的，也不免太大膽了一些。自古以來，女人在博愛這個方面上的論調一向都是比較吃虧的。

    但對於我來說，這番言論卻恰恰是一番助力！我不是時機地輕輕一拍手掌...我不敢拍的太用力，雅美的腳還踩在肩上呢，把她震開了她可能會發火的...我用非常贊同的語氣大聲道：“夫人，我完全同意你的話！對嘛！僅僅是欣賞嘛，有什麼不可以的！不能把什麼欣賞都等同於愛情嘛...會那樣看的人，心胸未免太狹隘了...對不對？”

    三個女生的呼吸速度又加快了，不過礙於喬莉埃特坐在那裏，誰也沒有表示出什麼過火的動作...除了我肩上那隻腳加大了不少力度。

    喬莉埃特當然沒有注意到我們的情況，她只是繼續回憶著：“大怒不已的馬霍爾院長終於大聲地接下了這場挑戰，而他們之間的戰鬥就是在那片草坪上進行的...只不過在決鬥前，又出現了一點小狀況...阿提卡斯雖然是挑戰者，可是他並沒有坐騎啊。而雖然大家都很佩服他向院長髮起挑戰的勇氣，但說到底，這種佩服只能給他一些精神上的支援而已...誰敢公然地去給他實際的支援呢？那不是和院長作對嗎？不過，最終還是有個膽大的站了出來。”

    “是那個叫費雪爾的女生吧？”我自作聰明地道。

    “咦？你怎麼知道？”喬莉埃特奇怪地看著我。

    “當然是聽西格莉前輩說的啊。”

    “嗯...確實是她，當時她走了出來，吩咐自己的坐騎去幫阿提卡斯...”

    我差點沒噴出來，“啊？不是她自己嗎？”

    喬莉埃特也一臉不解地看著我道：“當然不是她自己！費雪爾雖然是當時學院裏戰力極高的女騎士，但她從來沒受過坐騎訓練，身體又比較纖細，怎麼可能馱的動阿提卡斯？”

    “原來如此。”我暗罵自己真笨，思維方式也太僵硬了，一想到阿提卡斯是個騎士，就以為他的女人也是他的搭檔。

    “那場決鬥的過程我就不多說了...我想你們應該都能猜得到的。”

    是，當然猜得到了，要是阿提卡斯打輸了，他早就被趕出學院了。不要說在希歐多爾了，就是任何一所學院，也沒聽說過找院長打架打輸了還能有好下場的！至於打贏了...既然都能打贏了，院長當然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了。

    爲了求證，我還是多問了一句：“那麼阿提卡斯就成了院長了嗎？”

    “當然不是，如果一個學生敢打院長，還能因此當上院長，那不早就天下大亂了？況且馬霍爾院長一直都很受人尊敬，還有非常出色的行政能力，是不可能因為打輸了一場架就當不成院長的！他非常地從容和大度，讚賞了阿提卡斯的能力，並且允許他以騎士的身份重新修行，還不用退級...”

    “等等！”我好奇地打斷她道：“既然阿提卡斯都能打贏院長了，還用得上繼續在學院裏修行嗎？”

    她楞了一下，隨即回道：“是我沒有說清楚，當時那場戰鬥，馬霍爾院長可是空手對陣他的，如果真的拿著兵器搏鬥，就算阿提卡斯再怎麼有能力，也不可能擊敗一個成名的職業騎士...咦？你們難道不知道嗎？學院裏一直都有這樣的傳統啊，老師如果接受學員的挑戰，都不會帶兵器的。”

    呃...老實說，我們還真沒聽過這樣的傳統，在我們所以為的傳統裡，根本就沒人敢挑戰老師的權威。

    “原來這就是你所說的‘我們都是一類人’的意思，可既然這樣，為什麼阿提卡斯後來會和裡奇打起來呢？還有，裡奇到底是怎麼變成你的學生啊？”

    “這就說來話長了，那是在我已經成為希歐多爾的一名騎士教師的事了。我剛纔已經說了，我會去當教師，是爲了調查我哥哥的案件。可是爲了不讓人察覺我的身份，我還是用了掩蓋的身份，並且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招聘流程，透過一系列的格鬥考察，才進入學院的。所以進入學院之後，我還經歷了一段實習期，而那段期間，就是由阿提卡斯和西格莉他們帶著我實習的。”

    “呃...這就是你也會稱呼他們兩位為老師的原因。”

    “是的。”她點了點頭，接著語氣就變的有些歡快起來，“不得不說，他們兩個都是非常出色的老師，我從他們那裏學到了不少的戰鬥技巧...唉，我花了五年時間的苦練，自以為多少有點實力，可沒想到在他們面前還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想不到你對他們的評價這麼高啊...可是，他們對你的評價...好像沒這麼高哦。”

    “是嗎？他們是怎麼評價我的？”

    “這個嘛...西格莉前輩就只有一句話...你不是個好人！”

    沒想到的是，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只是微微地笑了一聲：“她說的也不錯啊...我確實是幹了不少對不起他們的事呢！唉...我說到哪兒了？對了，是他們教了我不少的本事和功夫...不過有意思的是，他們竟然一直都沒能認得出我曾經還是他們的同學...也是，我們都還是學員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光芒萬丈了，我卻一直默默無聞呢。”

    我突然很想要和她開個玩笑，氣一下她...比方我如果告訴她，雪妍現在也是學院的老師，她會不會很不服氣呢？不過沒等我開出這個玩笑時，就聽她說道：“就在我轉正成為學院正式聘用的老師時，有兩個新的學員來到了學院裏...”她轉頭看了我一眼，“他們就是你很想了解情況的裡奇和貝拉了。”

    我果然馬上就專心了起來，沒再想別的了。

    “不過這兩個人...他們並不是同一天來到學院的，”她又做了一番短暫的回憶之後才繼續道：“沒記錯的話，先來的是裡奇，而貝拉，是在差不多三個月後纔來的...”說到這裏的時候，她突然話鋒一轉道：“你知道嗎？就是從貝拉來到學院的那一天起，我一直都在中文詞典裡找一個詞，想要形容那天的情形...”

    “哇，這麼誇張？那你找到了嗎？”

    “還真讓我找到了...一石激起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