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寧靜如水
昏迷過程中,我知道外界的一切,可卻怎麼也無法醒過來,眼皮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
等我醒來,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了,我穿上衣服找了一會兒奧托,沒找見。我想可能是在其他地方,出了臥室,青天萬里,稀有的雲朵若隱若現,明媚的陽光有些刺目,蟬聲不絕,十分吵鬧。梨樹上,墨鴉和七彩雀在曬太陽,小黑不知道跑哪兒去浪。
江鈴沒有離開,坐在院子裡梨樹下,抱著我侄子,和我爸媽扯著我的過去,從爸媽的表情來判斷,他們很喜歡她。
“爸,媽。”走到梨樹下,我輕輕地叫了一聲,他們才注意到我。
“陳青你沒事了吧?”老爸起身扶我坐下來,關切地問。
如果沒有這樣的家庭溫暖,這七年我真的撐不下來。我微笑著說:“我沒事了。放心吧,你兒子我死不了的。”
“媽,我餓了,你給我做點吃的吧。”老媽看著我,眼睛裏淚水打著滾,我見不得她哭,趕緊支開了她。
老媽使勁地點頭,然後去廚房給我弄吃的。
“舅舅,抱我。”我剛坐下來,小侄子就離開江鈴,吵著要我抱他。
“王焱聽話,到姐姐這裏來,你舅舅病還沒好,讓他好好休息,別纏著他。”江鈴笑呵呵,,伸出手就要抱住侄子。
侄子搖了搖頭,死死抱住我的腿不撒手。
“讓我侄子叫你姐姐,那麼你是不是也要叫我一聲叔叔或者是舅舅?”對江鈴,我皮笑肉不笑,如果三天前我不是到了極限暈死過去,她現在應該是躺在病床的。“三天前你對叔叔下手可真重啊。”
她沒有說什麼,很沉默,氛圍也變得很安靜。
老爸對她的眼神從原來的喜歡變成憎恨……深邃而混濁的目光中,愛恨分明。
“伯父失陪了。”江鈴起身離開,回到我爸媽給她安排的臥室,不知道幹什麼去。
老爸是聰明人,看得清狀況。他告訴我在我昏迷期間,來了很多親戚,大多數見到我昏迷之後說是等我醒來再來,也不知道他們抱著什麼心思。只有少數的人,比如舅舅,表哥他們,以及大爹,三爹等在江鈴面前放了狠話,下次再敢懂他們的侄子,就一個也別想回去。
“行吧,爸,我醒了那就給他們打電話吧。”我喝了一口苦茶,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思索著人性。
老爸去打電話了,老媽煮了一碗肉粥給我,特別好吃。老媽在一旁看著我和侄子吃,笑得很甜。
“奶奶,我還要吃。”小侄子貪嘴,吃的量快趕上我了。
“媽,給我也再來一碗。”我吃完了,讓媽再給我盛。
“你這飯量完全不像是一個大病初癒的人。”老媽擦著額頭晶瑩的汗水,滿足地笑著。
她一笑,臉上原本就很深皺紋,就變得更深了,我……心裏特別的難受。這些年,她雖然沒有我上學時候那麼勞苦,可那些年早就榨乾他們二老的身體,十年了,都沒有多少好轉,身體每況越下。
我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
打完電話,老爸帶著弩弓準備出去,他說去給我和侄子打幾隻野雞和兔子回來補身體,嚇得墨鴉和七彩雀瞬間飛沒影了。
“爺爺,我也要去。”侄子還沒吃完,可見到老爸拿著弩弓,就吵著鬧著要去,最終老爸執拗不過,帶走了他。
“爸,注意安全。”
“放心吧。也不看看我是誰的爸爸。”老爸很高興,大笑著迴應我,牽著侄子的手,扛著弩弓,箭袋斜掛在腰上,朝著村外的森林走去。
注視著一老一少遠去的背影,我心中很滿足,高興。可是……我也想起了她們母女。
甩了甩頭,把亂麻一樣的思緒清理出去,那些親戚也該快到了吧,不知道他們為何而來。
說曹操,曹操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從公路里前擁後簇趕來了,很吵很鬧,江鈴從臥室裏出來了,坐回我身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大侄子,你終於醒了。”來的是四姑姑,我媽告訴我小時候,嗯,剛出生不久,也就一兩個月大。大爹家的二女兒出生,看不起我爸媽的她說要掐死我……
“我家要和你斷絕關係。以後有什麼事別來找我們。”她帶著頭,冷冷地說。
“理解。從今以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我本該料到是這樣的。大難臨頭夫妻都各自飛,何況是一些沒多少交情的親戚。
他們來的一群人都先後和我,或者說是我家斷絕關係……最出乎意料的是二姨父一家人,他們出現說和我斷絕關係的時候,老媽恨得在廚房裏敲桌子,砍砧板。
外婆指著二姨父和他兒子女兒氣得頭花白的發亂抖,氣喘吁吁憋出了兩句話:“滾滾,以後別在叫我媽。還有從這裏滾,滾回你們的老家,再也別讓我看到你們。”
我扶住外婆坐下告訴她沒事,這不是我一家人,舅舅和他們麼?老媽把外婆帶走,去舅舅家。
事情平息,這個過程一言不發的江鈴也是無奈地搖頭:“我覺得他們會後悔,今天做了這麼個決定。”
“或許吧。”我不想多說,“對了,有沒有見到我的奧托。”
“在我臥室裏。”江鈴臉色略微蒼白,她或許知道我要幹什麼。
我捂著胸口,咳嗽被兩聲,嘴裏有些血腥味,擦了擦嘴角,用命令的語氣說:“拿來。”
她眉頭皺了皺,很不情願的轉身去取匕首。不一會兒她就拿著奧托出現在我面前,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我直接抽出了奧托,一把抓過她的左手摁在了桌子上,毫不猶豫地刺下去,她的手掌直接被刺穿,鮮血淋漓。
她只是眉頭皺了皺,一聲也沒哼,嘴角擠出微笑,顫抖著說:“你,你還,真是一點,一點也沒變啊。”
我鬆開了奧托,沒有搭理。她用力拔了拔奧托,無濟於事,她根本拔不出來。
血,染紅了整個桌面,最後滴了下去。墨鴉不知道什麼時候飛了回來,落到桌面喝了幾口血,最後吐了吐舌頭,滿眼的嫌棄,頭也不回得飛回枝頭,繼續梳理羽毛,留下一桌的鮮血。
“你的血,連它都嫌棄,可見你是有多髒……”我嘴角抽了抽,一用力拔出了奧托,帶走一塊血肉,落在梨樹下籬笆欄裡不見了。
江鈴面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咬著下嘴唇,右手從旗袍上撕下一塊布條緊緊纏住左手傷口止血。
我收好奧托,進屋給她找出止血藥和繃帶,幫她包紮好傷口。
“休息一晚上,你明天就回去吧。你當人質,真的不配。”好了以後,我淡淡地對她說,不想再留她在這裏。
她說不必了,現在就走。她打了個電話,沒到十分鐘,一輛保時捷出現在家門口,從車上下來四個彪形大漢,看到江鈴左手被血染紅了的繃帶,其中一個人說:“大小姐,要不要我把這小子弄廢了?”
“不用。走吧。”江鈴上車回頭看我一眼,然後重重地摔上車門。
臉上有一條很長刀疤的彪形大漢沒有上車,徑直到我面前提著我的衣領,威脅到:“如果不是大小姐發話,我肯定把你全家人都給弄報廢了。你給我小心點。”
“你敢再廢話,我不介意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頂在他心臟處的匕首,向前進了進,劃破他的西裝。
“刀疤臉,給我滾回來。你玩不過他。他得需要我爸那一輩人來對付。你們太嫩了。”江鈴在保時捷裡呵斥。
刀疤臉灰溜溜地回去了。
保時捷絕塵而去,我一個人站在公路邊望著它遠去,內心寧靜如水。
北海十三人,有人叛出,荒甲的秘密已經走漏風聲,我想是時候踏上回北海的征程了,去見我的妻子和女兒,接她們回來,見我父母。
“再過五天就是小賜的七歲生日了。也是該告訴父母一些真相的時候了。北海行,葬下了十三人多少的青春和記憶。”
我回到梨樹下,伸手摘了一個梨子削了皮,切了一塊給七彩雀,餘下的自己吃,墨鴉根本不可能吃,所以沒必要浪費。
我一個人在院子裡呆了很久,很久。老媽回來和我聊了會天就去做晚飯,不久之後老爸和小侄子也回來,打到一隻兔子和兩隻野雞,可以說滿載而歸。
小侄子提著半死不活的兔子,高興不得了,一回來就找我要繃帶,要止血藥,要養兔子。
我們一家人都執拗不過他,只得幫著他給半死不活的兔子止血,綁繃帶,弄兔籠……忙活了一個多小時。
我家裏三頭犟驢,老爸,我,侄子,三代人。那,犟脾氣,差不多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老媽把兩隻野雞下了鍋,一隻紅燒,一隻燉了,準備晚上大吃一頓。
他們誰也沒問江鈴去了哪兒,對我的信任,是無條件的。老媽做飯,侄子玩兔子,我和老爸談一些事,他說到鎮子創始人楊玉科將軍,不過在上面沒有過多糾結。
而後他問我那些親戚找我幹什麼,我把經過詳細講述一遍,老爸黑著臉什麼也沒說,最後打給他們一通電話,把那些親戚罵個遍,更放狠話,罵得他們狗血淋頭。
晚飯好後,墨鴉高興地亂叫,我給它分一個野雞頭,它瞬間焉了。我笑了笑,找了一下老媽混的豬肉甩給它一塊,它叼著頭也不回的飛得沒影。
飯桌上老媽夾著一塊肉,顫抖著說:“也不知道你妹夫和你妹妹過得好不好,快一年了。”
“是啊,我也很想他們,都很久很久沒見。”
“你不要想他們。你還是先給我們弄一個兒媳婦要緊。”這幾年老爸比老媽還著急,給我張羅過幾次相親,那些女孩子上門,都被我回絕。今天他舊事重提,可見他有多關心我的婚姻大事。
“就是就是,舅舅我要哥哥,我要姐姐。我要舅媽。”小侄子開心地啃著野雞翅膀,頭也不抬地附和,我拍了一下他的頭。
“你也不小了。我知道你眼光高,可一直這樣子拖下去,到我們死了那天都抱不上你的孩子。”
我動作僵住,老媽的話,深深地扣了我的心絃。我真的有些瞞不下去。我已經等不到小賜生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