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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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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吳邪隨口說了一個字:“好……”然後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差點跳了起來。“你你你……你不是說你父母雙亡嗎?你……”

    “當然是騙你的呀。”靈飛一臉理直氣壯的表情,“我當時如果不那麼說讓你同情我可憐我,你肯定把我殺了啊。我爸我媽都還身體好得很,你可別咒他們哦!”

    “靈飛,你這個騙子!你演戲演得真好啊,可以去當影帝了!”吳邪氣得再說不出話來,只見陸深雲在旁邊微笑,說:“靈飛這孩子家世很好,跟我們都是一個圈子的人,你不認識他,但小陸認識。我跟他父母都很熟,靈飛是個天才,家裏也寄希望很高的。”

    吳邪還氣得腦子充血,不知道說什麼好。田晶挽住他的胳臂,笑著說:“好啦,別管他了,我們走吧。”

    “……爸。”吳邪低聲地說,“對不起,我把你最心疼的兒子害死了。”

    “你們都是我的兒子。”陸深雲的眼裏有黯然,但並沒有責怪,“他從小就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他的想法也不太一樣。我讓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自由發展……做他想做的,和喜歡他的事……不用管他了,那孩子,從來就跟你們不一樣。”

    吳邪唇角浮現出一絲苦笑。他想說話,陸深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我的兒子,我疼愛你跟那孩子一樣的。不要有負罪感……明白麼?”

    “喂,吳邪,我們結婚,讓剛纔那個你的朋友來當伴郎好不好?”田晶在旁邊說,吳邪氣得瞪了她一眼。

    “你直接嫁他好了,不用嫁我了。有你這麼公然花痴的麼,晶晶小姐?”

    “好了好了,我們回家。”陸深雲微笑,“晶晶,走吧。”

    靈飛臨走之前,望向吳邪那意味深長的一眼,讓吳邪整顆心都跟著糾結了起來。

    這就是靈飛在M島上最後暗示的一件事。大概是因為怕當時的吳邪發起瘋來把他殺了,靈飛忍住了,沒有點穿,但是吳邪剛纔接觸到他的眼神,他也知道,靈飛早就看明白這一點了。

    一切都在陸深雲的算計之中。是MAKER把十六歲的吳邪送到他家的,陸深雲自然知道吳邪的身世和經歷。他也知道吳邪六年以來的噩夢,讓他甦醒的最好方式就是讓吳邪自己去發現。

    因為M島不祥的傳說,謹慎的陸深雲把則舟也送了過去,意思很明確,就是讓則舟幫助吳邪。吳邪再有本事,也不知道怎麼面對那些虛無縹渺但又無處不在的鬼,但則舟懂。

    陸深云爲此不惜犧牲自己的親生兒子。

    想到這裏的時候,吳邪一陣不寒而慄。

    田晶正好碰到他的手,吃驚地叫了起來:“吳邪,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我沒事。”吳邪對她笑了笑。田晶懷疑地看了看他,沒有再說什麼。

    不是我的手涼,是我的心涼。已經降到了冰點已下。

    誰能告訴我,這個世界上,什麼是真實的,什麼又是虛假的?我究竟應該相信什麼?

    哦,至少有一件事我能相信。

    則舟對我,是真有感情的,不管我父親有沒有真的當我是兒子,他是當我是哥哥的。所以他最後作了這個選擇。

    李衡楠也是。

    說起來,最自私的人,還是我吧,靈飛說得也沒錯,我是踩著他們的屍體吃著他們的血肉活下來的。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別人呢?

    吳邪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他面前的咖啡早冷了。田晶擠在他身邊,正在那裏猛吃一堆很精緻的甜點,她打扮得簡直是豔光照人,回頭率百分之百。

    “吳邪,你不吃?”田晶問。

    吳邪看了她一眼。“你一個人都能解決掉,我還吃什麼呀。”

    田晶不在意地說:“再叫唄,你不是喜歡吃栗子蛋糕麼?我幫你叫一客。”她正打算叫侍應生,坐在他們對面的唐靈飛端著杯咖啡,眼睛不懷好意地瞅著她,說道:“晶晶啊,你什麼時候跟吳邪訂婚啊?你還不叫他給你買訂婚戒指啊?小心你未婚夫跑了哦。”

    田晶歪著頭,對吳邪說:“吳邪,靈飛說的有道理哦,不管是鑽戒,還是五塊錢一個的便宜貨,你好歹得先買個給我啊,下次我們有空的時候,再去換,你看好不好?”

    吳邪一個“好”字還沒出口,唐靈飛就搶在他前面說話了。“晶晶,其實,要戒指沒意思,你應該要吳邪最重視的東西,那個才能證明他對你真心。”

    田晶一臉狐疑地對著身邊的吳邪看。“吳邪,什麼東西啊?”

    唐靈飛指了指吳邪的脖子,田晶一伸手,把他脖子上戴著的那根細銀鏈扯了出來。銀鏈上串著一小節乳白色的中空的東西,微微有點泛黃。田晶把那東西抓在手裏,看了半天,疑惑地說:“這是什麼?”

    “M島的紀念品——一截人的手指骨。”唐靈飛幸災樂禍地說,田晶發出了一聲尖叫,一跳就跳了起來,臉都嚇白了,指著吳邪,半天說不出話來,然後一溜煙地跑走了。

    吳邪摸著那截白色的指骨,看起來,那東西並不恐怖,倒像是個另類的裝飾品。“靈飛,你真是的,幹嘛嚇跑我女朋友?”

    “你既然拿定主意要把這東西當紀念戴著,就說明你忘不了過去。”唐靈飛笑著說,“你沉緬過去,你能好好地面對未來嗎?跟田晶在一起——你真的覺得可以嗎?過平淡的生活?”

    吳邪不耐煩地說:“我不試試怎麼知道?”

    靈飛聽他的聲音十分冷淡,做了個鬼臉。“你真生氣了?”嘆了口氣,說,“好啦,我去跟你的未婚妻道歉總行了吧?告訴她是我開玩笑?”

    吳邪突然“騰”地站了起來。他的目光,緊緊地盯在玻璃窗外的人群上。靈飛看到他的表情,也嚇了一跳,順著吳邪的眼光看過去。

    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滿城的霓虹,閃得一片燦爛。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密密麻麻的人流,哪裏看得清人的臉。

    靈飛依稀看到,有個男孩子,正在外面看著他們。隔著一層玻璃,又一層雨霧,他的臉和身影,也像個雨裡的幻覺。燈光偶爾地在他臉上停留一瞬,靈飛看到了他的臉。他可以確定,這個人,他沒見過,極漂亮的一張臉。尤其是一雙眼睛,又黑又亮,靈飛恍惚地覺得,他曾經在什麼時候,見過這雙眼睛,也熟悉那個人笑的樣子。

    “小陸!”吳邪已經把杯子盤子一推,衝了出去,連咖啡杯也被他帶翻了。靈飛嘆了一口氣,趕緊把帳結了,跟了出去。

    吳邪站在雨裡,茫然地四面看。靈飛再掃一眼,已經看不到剛纔那個人的身影了。茫茫人海,人來人往,行色匆匆,哪裏還看得到?

    吳邪的表情很奇怪,又像歡喜,又像悲傷。“靈飛……你看到了嗎?”

    靈飛點了點頭。“是,我看到了。你覺得……是他嗎?”

    “是吧。”吳邪低低地笑,一抹悲傷,在他的眼裏和唇角蔓延,像綿延不絕的海浪。“靈飛,這樣就夠了,就算他不見我,我也知道他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這樣……就夠了。我不想像對阿楠一樣,只有一具白骨,我……最後只能在墓前給他放一束花。”

    靈飛笑了。“李衡楠想要什麼花?石蒜麼?送什麼有意義麼?對於重視的人,我們都是放在心底的。李衡楠也罷,則舟也罷,他們的陰影,你終身也無法擺脫,因為畢竟是為你而死的人。吳邪,不管怎麼說,則舟的遺體也早已火化,也安葬在墓園裏。作為朋友,我還是得說一句,忘了吧,這樣是最好的。我們都該有自己的人生,你這一輩子,我這一輩子,都還早得很。”

    吳邪橫了他一眼。“那你為什麼把晶晶嚇跑?我跟她有婚約的好不好?你那麼胡說八道,會讓她覺得我是變態的!”

    靈飛聳了聳肩。“因為我不喜歡她。我看不出她有什麼優點,除了長得漂亮。她有心嗎?有靈魂嗎?而且,這什麼年代了,你們還指腹為婚啊?”

    “有她那樣的美貌,還要靈魂做什麼?我跟她,也算家族聯姻的,這個你不該不懂。”吳邪笑了,拍了拍他的肩頭。“走吧,去喝點東西。”

    臨走的時候,他偶然地一回頭,落地的玻璃上,彷彿有個人影映在那裏,在雨裡,水光和玻璃的幻影裡,淡淡地對著他笑。

    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低低地迴響。

    “吳邪,祝你幸福。”

    吳邪一陣恍惚。他不知道在腦海裏迴盪的聲音,屬於李文楠,還是屬於則舟。也許……都已經不再重要。

    人得爲了將來而活,不能陷在過去。雖說那忘川水,不是人人都能喝到的,能夠遺忘,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那你呢?”吳邪朝靈飛左手無名指上的銀色指環瞥了一眼,“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你就戴著這個。你不也放不下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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