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齊當家?’
我喊了聲,沒有迴應,彷佛剛的一切只是迴光返照,但仍聽得到齊鐵嘴發出微弱的低語,我有些好奇彎身湊過去傾聽。
好一會才聽出齊鐵嘴只是在念些重複的片詞,不是喊著羽兒就是在說張家。
張家?
齊家是張家之後掘起的家族,關係如何,有無受到張家的影響現在也沒時間去探究,但齊家現在所出的事,難不成會跟張家有關!?
我遲疑了下,皺眉把心裏的這個念頭給反駁掉,因為張家已經不在這麼多年,何況齊家的總總怪象看來是妖在這裏鬧事,如果說會與張家扯上關係的唯一可能,就是那些曾被張家降伏的妖,在那時趁亂逃走後,現在又回來了。
如果真的是那些妖—......
肩頭突然被拍了下,我是嚇了一跳,才警覺到自己想入神,連油瓶還在我身邊注意著的事都忘了,我不著痕跡的吐了口氣,鬆開握緊的拳頭,然後仰頭向油瓶淺笑了下。
油瓶瞧我的臉色卻變得凝重,但一會他卻垂眼很輕的嘆口氣,換回跟平時沒兩樣的表情,像把原想說的話給吞回去。
‘小哥?’我用很小的氣音的問。
他這反應,本來不在意的,搞得我忍不住在意起來,想弄清楚他到底想說什麼。
油瓶俯身在我耳邊,簡短的輕喃:‘別瞞我。’
我驚愣的睜大雙眼。
我懊惱的想著應該是該自個的表情泄了底,也訝異油瓶對我的訴求,油瓶他不希望我有事瞞他,或者該說他想了解我的事。
那我……該對油瓶說多少?
‘吳邪。’
油瓶輕喊了聲,還沒做好準備的我渾身繃緊的瞧著他,但油瓶卻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要我往床的方向看,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麼。
我仔細的盯著油瓶要我看的地方,是齊鐵嘴的正上方的位置,最後不得已點了短蠟燭來照亮,纔看到有一條細細的白絲緩緩垂下來,絲線的一端有粒小又黑的圓狀物。
這是什麼?
‘蜘蛛?’
很小的黑色蜘蛛,尾端牽著極細的絲,線的另一端則是在床頂,而且垂下來的還不止一條,所以我直覺的抬頭往上看,手裏的燭火也舉起照亮上方。
"嘎啊——!″
我先聽到的是嘶啞的威嚇聲,等意識到是什麼趴在床架頂上時,油瓶就扯著我的衣領往後拉。‘小哥!’
油瓶已經拔出刀刃立在身前,做好有什麼衝來就要直接砍的準備,
從床架雕花的縫,可以看到裡頭趴了個東西,手腳彎折成詭譎的樣子,以及我剛只瞧一眼,在一堆黑色的亂髮中所出現的瘦極的女人臉,就深刻的印在我的記憶中,我也馬上認出它跟咬傷我手臂的是一樣。
居然追到這來!它到底有什麼意圖?
碰一聲,那東西從床架上跳落,還以那怪異的姿勢趴伏踩在齊鐵嘴的身上,那瞬間我為被踩中而痛苦的齊當家倒抽口氣。
這時我纔有機會看清,那東西雖有一頭凌亂的黑髮,用很怪的姿勢伏著,但身上穿的卻是單薄的中衣,從那張瘦到皮貼骨的臉,還是勉強的能看出那有女性的輪廓。
那是女人嗎?
那東西張嘴露出比一般人還長的獠牙,發出像在威嚇我們不準靠近的警告聲,但這樣僵持不動,受到最大的折磨絕對是齊當家。
只是我的手纔剛想摸畫軸,連那不知是人是妖的東西也沒發覺的動靜,油瓶不只注意到,還反應極大的轉頭向我大喝:‘別畫!’
‘唉?’很少聽到油瓶用這麼兇惡的口氣,連看過來的眼神裡都帶了狠意,我呆看著他,心底冒出了個油瓶想殺自己的怪念頭。
‘她是人!’
油瓶簡短有力的說完,剛看回去,原還據在床上的人,就用上渾身的勁撲向油瓶。
知道是人,還是女人後,我更是無法動手把這位不知道是被什麼入侵的人給畫下,所以油瓶將我往一邊推,就把刀當棒使,轉了刀勢,刀背向外,然後猛力一揮,揮中女人的腹部,像在擊球似的,連讓我喊手下留情的機會也沒有,人就已經被打回床上,差一些把躺平的齊當家給撞翻。
‘啊——別往那打啊!’油瓶沒有戀戰,就跑過來拉我出房間。‘等等、齊當家、齊當家!’我反手指了指床的方向。
‘你要緊。’
‘什麼我要緊!齊當家都要被我們一起給弄死了!’我擔心的又轉回頭看,但對上的卻是那張像帶皮的骷髏臉,咧開的嘴向在對我笑,我的鼻子離那對獠牙可以說只剩一顆頭的距離,所以我聞的到那口裏散出來的猩味。
突如其來湊那麼近,我愣直的瞪著,腳的動作是直接往撲過來的身體踹,或許真的是嚇到了,使上所有吃奶的力,居然又把對方給踢回到床的附近。
床架劇烈一震,讓那齊當家的身體的彈動了下。
‘齊當家在那。’油瓶慢吞吞的說。
我只覺腦子一遍混亂,面頰也跟著熱起來。
‘你去喊人,我來活捉。’
被油瓶拍了肩,簡直讓我想要找個洞鑽,但我還是聽他的話去遠一些的地方喊人,因為這附近的下人在他們來時都被打昏得差不多了。
我跑沒幾步,就看到前頭站了個人,但披了抖黑色的斗篷,臉也用帽子蓋得嚴實,只看得到半張臉。
對方轉過身是對著我笑,我也停住腳沒貿然靠上去,突然我覺得自己所見的景象變得相當奇怪,不只看不到那位穿斗篷的人,看到反而是像從對方的角度看自己。
在離有段距離,看到我自己僵停在原地不動,還能看到更後方,門邊要活捉那女人的油瓶,猛轉過頭看的表情。
光是這樣,我的雙眼就像要炸開似的,連帶的使腦子又暈又痛,眼前的一切就因無法承受而蒙上一層黑霧,最後我只感覺到,自己在強烈的暈眩感下,雙腳站不穩的往前跌。
"爹。為什麼我會看不見?到底能不能看見?還是一輩子都看不到了!?″
在一片黑中有個孩子的哭聲在迴盪,我聽著,倒也沒看到什麼孩子,因為我的眼前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連自己的身體也看不到,讓我漸漸覺得,自己說不定也跟那孩子一樣是眼瞎了。
又或是自己就是那個在哭的孩子?
"別怕,爹已經去求張大哥了,他願意來改你的命格,現在就差在等狗五哥他點頭了。″
聽得出這人說孩子說話時,話裡傳達出的關切,只是說話的人說到最後也沒底氣,像覺得這事要成仍是困難重重。
"嗚…爹。″孩子的聲嗓立刻夾帶哭泣變了調。
那孩子哭著的同時還有些斷續的說話聲,但我沒心思去細聽,而是忍不住去想剛那些話裡所聽到的字眼。
張……是張家人嗎?
"乖,等爺去把那混帳打一頓,再去帶你去吃糖。″
我聽到相當年輕還有些高昂的少年聲,下意識的轉頭看去,原本眼前的一片黑,突然轉變成一片光亮且看得清楚四周的景像。
那說話的少年就在我面前,他的外貌感覺也如同我猜的一樣,看起來才十七、八歲,臉被一張狼臉面具給遮掩一半,又長又澎如同白狼長尾的一大束長毛接在面具邊,就披掛在少年的腦後及背部,身上穿著寬鬆的硃紅與鐵灰這兩色衣裳,拉下半邊的衣襟,將脫去的袖子綁在腰上,裸露出少年單薄卻也結實的半邊身軀,因為少了衣料的遮掩,能看到少年從手臂至胸膛刺了一大片似符文的紅色刺青。
少年兩手捉著小嬰兒的腋下,上下左右的輕晃,正努力用他的方式逗哭紅臉的小嬰兒笑,但小嬰兒還不給面子的放聲大哭,像看到什麼東西被嚇哭出來。
少年是受不了的舉起手臂,把小嬰兒挪遠點。"還真給爺照三餐在哭了!是前輩子欠你這小屁孩不成?″
少年原本空無一人的身後,多了狼在嗷笑的嚎叫聲,接著一陣風襲來成小龍捲,卷帶起沙塵與枝葉,只能隱隱看到那之中有龐大的黑影,等風散去時,一頭與七殺不相上下巨大的白狼蹲遽在少年身後。
狼那身白色的長毛在陽光下似多鍍了層銀光,彎下狼首,湊在少年的肩邊,伸出長長的舌頭,光一舔就將小嬰兒的小臉給整個舔仰,而小嬰兒是嚇呆的僵住。
"喔—!總算不哭了!″少年很不靠譜的滿意笑著,完全沒有責怪那頭狼的意思。讓你看照我的兒孫也看照出心得了吧?″
白狼又怪里怪氣的嗷嚎笑著。
"那現在——″少年嘴角勾起,走到硃紅的大門前,無視兩名顧門的人,舉起一條赤足的腿,用力的就踹在厚重的大門。
少年尤如擁有神力一般,一腳就將兩扇沉重的門扇,往裏頭踹飛,就暢通無阻的直走進前庭,看也不看頭頂上寫了張府兩字的匾額。
囂張的氣焰,在少年面對張家急涌出擋在他面前的護院,還能不以為意的掛著輕笑,兩腳跨開踩穩,頂天立地的姿態,在深吸口氣後喊出很大的聲量。
"張啟山給老子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