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小…小哥……呃、你真的不用這樣…照顧我。’與其說照顧,有時感覺很像在服侍。‘有些事我能自己來的。’
‘你會覺得麻煩。’
無法反駁。
乾笑的喝下熱茶,一口下去就直接嗆到,臉頰立刻燙熱起來。‘咳…酒!怎麼會有酒?哪弄來的?’嗆辣的口感,很快的暖和了身子。
‘七殺給的。’
據悶油瓶後來說的,是他在找衣服時,七殺從視窗跑進來,還丟下一壺裝滿酒的白葫蘆,看著從裝茶葉的茶壺裏倒出酒,嗅了嗅杯中的白酒味道,忍不住輕笑一聲,在喝茶用的茶具裡裝酒感覺真的很不搭。
‘這個宅子,應該是張家留下來的,說不定下面整個村子以前都是張家的。’喝著酒,淡笑的說。
‘……表情很怪。’
‘什麼?’
‘每回提到張家的表情。’
我抓抓臉頰肉,看不到自己現在的表情,到底是怎樣的臉纔會被悶油瓶說怪,我將纏著藥布的右手伸到他的面前,悶油瓶疑惑的看我一眼,然後就揉著沒包紮的地方。
‘噗…不是要你揉手,’被壓得很舒服,甚至還有些捨不得收回來。‘不知為什麼,我就是有那種力量,只要畫就能把妖怪封起來……很小時雖然喜歡畫卻從沒想過畫妖,其實我跟妖還處得不錯。’笑著又飲下一杯酒。‘如果張家現在還在,我或許就不用描繪那些妖怪,也不用像現在這樣……但現在張家不在了,城沒有張家就換成其他家撐起,也跟著有了我們這些人。’
又喝下一杯,喉嚨被燒得又熱又燙,再要倒一杯時,悶油瓶壓住我的手,不讓我再飲這麼快,光被他靜靜的盯著,接下來的幾杯我就不敢再喝這麼快。
‘所以你並不想畫妖?’
我頓住,搖頭的笑了,往悶油瓶那更靠過去些,因為白酒除了嗆辣,後勁還強,喝到現在只是搖個頭就暈了。‘你說太肯定了……’仰頭一靠就枕到悶油瓶的肩,望著自己半舉的右手。‘只是這手真的無法把筆放下,得一直畫一直畫……那些會傷到人的妖。’
‘那張家為什麼不在了?’
‘被人給毀了……’悶油瓶的問題轉太快,一開始還讓我呆了下,深吸口氣後,我口氣輕描的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最後笑著又喝下一小口。‘很難想像張家明明強大到能獨自撐起一座城。’
‘吳邪。’悶油瓶輕喊,近得讓我覺得耳朵有些熱,一避開就被悶油瓶碰上臉頰,被他的手一帶,我就與他的雙眼對上。‘別笑了。’
微揚的嘴角被壓了下來,我呆愣看著這麼說的悶油瓶,被他直直的注視,說的每一句都很肯定,甚至還相當的一針見血,幾乎讓我找不到話回他。
接著我看到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不好的預感纔剛冒出來,兩邊的臉頰肉就被狠狠的向外拉。‘呀啊!痛痛痛痛痛——’
‘你的臉比較像要哭。’悶油瓶認真的說。
‘痛、痛…!我要哭要笑不用你動手催我!’現在真的痛到眼淚要飆出來,在悶油瓶的手指在拉扯改成扭轉前,我捧著自己的臉趕緊離他遠遠的。
我的臉頰又痛又燙,簡直跟狂吞下好幾杯燒白酒的痛一樣,手指輕輕的一碰,立刻害我無聲的哀叫一聲,餘光偷看了那位始作俑者,還是一臉覺得沒做錯的模樣,似乎還因為我的反應,細不可微的揚起嘴角。
‘…我看到你在偷笑了!’恨恨的說。
悶油瓶很細微的睜大他那雙眼,我就知道我說中了,雖然那張臉真的看不太出有什麼變化!
腦袋轟轟作響,像有不少東西一直的在吵,昏沉的意識卻又一直醒不過來,勉強的睜開些眼,景色卻是傾倒的,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瞭解到我正側躺著。
眼前的景色竟看起來有些如夢似幻,庭院裏只種了幾棵大樹,穿著黑色外氅的男人背對我站在那,晚風一吹,襯著月色,男人的長髮跟長衣襬隨著風輕輕飄蕩。
好像他。
外氅的衣襬隨著風吹時,似乎能看到黑色布料裡所繡的暗紋,也像活起來一般在動。
那衣服記得好像張家主穿的……
我的眼皮只撐了一會又變得沉重,就算想要看男人在跟誰說話,也慢慢閉上,但每次想陷入沉睡就會被腦裡的聲音給吵醒。
"有沒想過……保護妖繪師真的是你自己想的嗎?″
這聲音是七殺的!它在跟誰說話?又是誰要保護我?
一直聽不到有另一個聲音來回應,我也只看得到男人的背影,突然很想知道他現在是怎樣的表情。
"就是想保護,沒理由嗎?″七殺冷笑了一聲,這一笑不舒服的讓我皺起眉。"還真的跟那小子說的一樣,在妖繪師這類人的身邊,像命定一樣會有個人或妖跟著他。″
相同的話,之前也有聽阿肥說過,說我們這類人的身邊,像命定一樣會有人守著我們,以前聽是不怎麼在意,現在七殺跟張家主也這麼說,那這樣到底是什麼意思?
"有沒有想過,你的保護可能是在監視?″
我因七殺的話瞬時呼吸一窒,意識跟眼前的景色瞬間變清明,我張大雙眼,一波襲來的風**得我閉上眼,聽到前方傳來野獸的低吼聲,在我一探究竟,就被庭院的狀況給嚇到。
只是看著背影,我能感受到悶油瓶相當的生氣,黑金古刀非常用力的揮出,然後被一隻異常巨大的黑色野獸給咬住。
野獸比虎比豹都要來的大隻,就連悶油瓶都要仰著頭看它,力氣也異常的大,尖牙咬著黑刀讓悶油瓶動彈不得,巨大的貓頭往旁用力一甩,連刀帶人的給丟擲出去。
‘小哥!’
悶油瓶背撞上紅柱沒有倒上,甚至撐著,雙腳用力一蹬,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野獸面前,刀刃一轉就往那雙碧綠的貓眼砍下去。
野獸沒有半點畏懼的迎對,張大血盆大口要咬悶油瓶,我想警告退後閃躲的人,他就已經被粗大如管的黑色尾巴給捲住身體,野獸一個使勁,悶油瓶的臉上竟露出痛的表情,還抓不住手中的刀。
‘小、小哥……七殺!放開他!’我大喊的衝向前。
七殺眼露兇光的瞪過來。"他先動刀的,妖繪師!″
‘好、好……這應該有什麼誤會,能請先放下小哥嗎?’我大氣也不敢喘的直視眼前這隻野獸,現在悶油瓶被它捉住,更讓我不敢做出其他的舉動,深怕一不小心七殺就會弄死悶油瓶。
七殺瞥了悶油瓶一眼,相當隨意的將尾巴一甩,把人給丟到我的面前。
‘沒事吧?’悶油瓶搖頭,捉住我手腕的手卻緊緊的握住,像在擔心、害怕什麼。‘小哥?’
"既然都醒了,我就一併說完。″七殺趴臥在庭院的石磚上,我終於也瞭解為何七煞會說下頭的房子七殺待不了,七殺真的比我所想的要來得巨大。
"現在有人守著是沒問題,但那小子也說過,不管你未來跟誰,你們兩個在一起,遲早有一天一個會被另一個害死。″
瞬時氣氛變得詭譎緊張,我的心頭怦跳得很快,七殺說著,一雙眼直直的望過來,我竟發現自己無法移開目光。
"他說了,妖繪師你不適合有命定的人。″
我被七殺的話驚得有一些閃神,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這麼說過,但一個人的時間太長了,讓我都遺忘了一些話。
我下意識的想要睜開悶油瓶的手,他卻死握住不放,我嘆口氣就隨他去握了。
‘你說的他,是張家的家主,張大佛爺張啟山嗎?’七殺輕輕的哼一聲,算是認同我說的,我皺眉的苦笑說:‘是嗎,聽起來我是註定一個人了。’
而悶油瓶雖然一直沒放開手,他卻也沉默的不發一語。
"也不一定,因為那小子沒把話說死。″
‘什麼意思?’沒想到的是,悶油瓶早我先問出口。
"只要妖繪師你別想逆行既定的事情就好。″黑貓離我們很近的冷笑了,森白的牙齒近在眼前,看起來十分的可怕。"但人真的很難說。″
我…會想逆行什麼事……?
"該說都說了,回去找不找守城的我也不管。″七殺說完就跳上廂房上的屋瓦,沒踩壞瓦片的變回一般貓的大小,沿著屋脊一路跑出宅子。
剩我跟悶油瓶,突然覺得尷尬不知該說什麼,對看一眼後,他輕輕的鬆開我的手腕,低喃了一聲抱歉,就揉散被他握出來的瘀痕。
安頓要我繼續睡時,我沒把難以入眠的事情告訴他,偷偷的看著悶油瓶靠著柱子,閉緊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了。
真的沒料到悶油瓶會生氣,還先出手攻擊了七殺,也沒想到七殺轉述那些話……尤其那又是張大佛爺說過的,什麼事都能被他說中的一個人——
也就是說有一天,我也有可能會害死悶油瓶?
用手捂住酸澀疲憊的雙眼,大口吸氣吐息的好一會,才把涌起的苦澀給壓下。‘小哥,你可別被我害死,我會……’或許也該勸他別執意的再淌這濁水。
‘不會,我也不會。’悶油瓶還是維持剛剛著姿勢,相當肯定的說,我也莫名的有些輕鬆起來。
跑出去的七殺沒多久就回來,而它的嘴上在回來時多叼了一隻橘色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