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著七殺踩著主位跳到桌上，才發現七煞正趴臥在那，樣子看起來很虛弱，有些病奄奄的感覺，只是在七殺靠近時，七煞還是充滿警告的發出威嚇聲，甚至仰起頭要咬七殺，最後反被黑貓給狠狠咬了耳朵，痛得發出小聲的貓叫聲。

    ‘…小哥先隨便坐個位吧。’我隨便挑了一張離主位不遠不近的椅子坐下。‘七煞怎麼突然沒了精神？’

    ＂它被我咬，我牙裡有毒。″七殺用腳踩著小貓，不讓它亂動，然後低頭舔著它後頸的毛。

    覺得有些同情七煞，但這兩隻貓的事自己也插不上手。‘我這手也是被你的牙給毒麻的吧，這有解嗎？’

    ＂…沒有……″聽了，我皺起眉，同時也聽到一旁的悶油瓶碰刀的輕響。＂是玩笑話。″

    黑貓不斷的舔著七煞橘色的貓毛，一會脖子一會耳朵的，沒一會七煞突然有活力的掙開黑貓的壓制，細長的尾巴甩了下黑貓的臉，而後就一溜煙的跑掉。

    ＂舔一舔就會好，要不就是放著不理一陣子。″七殺習慣性的清理自己烏黑的短毛。

    ‘是嗎，那這就先不管了。’聽到會好，就沒之前這麼擔心。‘這就算沒握著筆，還是有法子繼續畫。″

    覺得七殺突然靜了下來，似乎在思考的看著我，老實說被一隻黑貓給這樣盯著，心底是真的有點發毛，感覺就是一會就會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以前見你小時後也沒那麼熱衷於畫妖…″七殺低喃的說，但是直接在腦中響起，就反而聽得很清楚。

    沒料到七殺有見過小時後的自己，也不清楚現在自己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熱衷，只知道畫妖唯一的理由就是，傷害到人的妖得畫下……

    ‘大概是長大了，知道什麼事是該做的。’我淡笑的說。

    七殺彎身用右前肢拉出檀木桌的抽屜，以貓來說可能極為困難的事，它卻輕鬆的辦到，讓我想著它會不會直接用腳把抽屜裡頭的東西給拿出來，七殺就只用嘴把裡頭的東西咬出來。

    是條用紅繩跟大大小小的珠子串起來的環，每穿了幾顆小小的珠子，就打了紅結做間隔，小珠子都是木色，有點像佛珠，只有裡頭最大顆的珠子是碧綠色的，卻也只有那顆碎成兩半。

    ＂這是我被放出張家的籠子，那小子拿來套我的東西，並給了我這村，唯一交換的條件就是守著城西的門，在他有生之年。″七殺叼著珠環丟到我的手上，又靈巧的跳回到主位的地方。＂那小子知道我不可能聽從於張家，甚至知道我想殺了張家其他人……″

    講到這，七殺散發出異常的殺意跟壓迫，只有這時纔看出它是兇殘噬血的妖怪，它猛起的怨恨也很快的平息，恢復以往的感覺。

    ＂雖然沒想到守城的時間會這麼短暫，那珠子很早前就碎了，看那小子份上我又多守了一陣子，現在該是依那小子的話，找個繼任的來補城西這的位置。″

    我低著頭摸著碎成兩半的綠珠子，發現在裂痕的中間有一圈刻印，轉了幾圈後才準確對上，拇指來回摸了幾次，我就頓下動作，連七殺接著說的話都沒聽進去。

    是以小楷在圓珠上刻出張啟山三個字。

    這裏的月夜相當靜謐，或許是在很高的地方，月亮看起來又圓又大，襯著深沉的黑夜，看起來就更加明亮。

    坐在西廂房這的石階，正好能對上這般美景，但我現在卻不怎麼有心情的去欣賞，因為怎樣也沒想到七殺引我來這，是要我替他找後繼的人！雖然沒有強要我接下這個活，卻也表明它打算離開的想法，就算沒有人或妖來繼任。

    在已經沒有張家的城裏，有誰願意肩負這種職責？又有誰能像七殺一樣強？

    悶油瓶從南房的最邊角的那間走出來，看到他手上端的東西，才知道那邊是廚房，進去這麼久就是要準備吃的；這時東西都是七煞那隻小貓，要村裏的貓收集來的，送上來時都還是生的，當時覺得相當困擾，沒想到悶油瓶把它們全都煮熟了。

    ‘吃點東西。’

    聞到飯香，這才覺得餓，纔想起自己將近一天沒吃東西了。‘原來你會煮東西？’吃了一口，味道還可以。

    ‘鋪子外的攤位教的。’

    我那小鋪子外頭的確有幾個小攤販在做生意，悶油瓶好像真的有一陣子發愣望天的地方是在外頭，所以是那時跟著外頭大嬸學來的手藝羅，不過只是發呆，竟然會有人熱心的來教他事情。

    ‘……是因為有張好麪皮嗎？’我邊吃邊打量著悶油瓶的臉。

    ‘你看著他的臉在下飯？’聽起來是有些驚訝的語氣。

    這話害我一口飯纔剛挖進口中，就全都噴了出來，邊咳邊歪頭看到那隻會說人話的橘色小貓不知何時跑來了。

    ‘是因為他有張好麪皮，才讓你好下飯嗎！’七煞說著，還往後退一步，如果它現在是人的樣子，一定會露出我是怪叔叔的表情。

    一把撈回退到準備要跑掉的七煞，放倒在大腿上，露出它白白的肚腹，手一靠近就被七煞用牙齒咬住，四肢還亮出利爪，勾住我的衣服跟手腕。

    ‘真兇悍。’逗了逗它頸邊的毛，沒一會七煞舒服的眯起眼，爪子、牙齒也跟著收回去，看我的手指留著咬痕，還伸出粉紅的貓舌舔了幾下。‘你跟七殺怎麼會這麼不合？’

    一提到七殺，橘色小貓馬上站起身，有了炸毛的反應，簡直就要像是反射動作，最後它被悶油瓶拎著放到一邊去，順手丟了塊魚肉給它，似乎是要七煞在那邊安份的待著。

    七煞低頭吃了幾口，豎起的尾巴就高興得左搖右晃。‘…我的名字是七殺取的……因為妖怪對名字很重視，命名等於說會介入對方的一生，有時更糟的是得聽從於命名的！七殺它在我快死在路邊時，把我叼回來這，一開始我很感謝它，但有天七殺就變了，常常什麼也不說的咬我，有時還會故意踩我的尾巴，不讓我到處玩！’

    說到氣憤的地方，七煞還不小心踩到腳前的魚肉。‘更糟的是，我得聽七殺的話……’頭跟尾巴都跟著垂了下來，整隻貓散發出陰沉的氛圍。

    ‘聽起來問題是出在七殺那。’不想惹七煞更加的低落，我順應的認同它的話。

    不過七殺那到底是父母對小孩的擔憂，還是有其他的感情在？‘七殺都獨自待在這個宅子裡？’

    ‘七殺的身體太大，只有在這個舊宅子夠大，纔不會被它壓壞。’

    對於七煞的話我不覺得訝異，畢竟被張家收伏的應該都是不弱的大妖怪，就算現在看起來只是只黑貓，原形變回成怎樣子都不會讓人意外。

    ‘也可能是因為這裏張家家主留下的屋子……’我輕說，看著小貓吃東西的模樣，又忍不住伸手去逗弄幾下。‘在我們拿盤的取代張家前，守城門的它們就已經在了，對我們來說守城的是口耳間傳說的存在，你還知道它們的什麼事嗎？’

    不能否認，對於它們自己是很感興趣的。

    我這話一說出口，悶油瓶那就有出乎意料的動作，他把吃剩下半尾的魚剃骨後，魚肉裝成一小盤的放到七煞前，橘色小孩見到還有吃的，不疑有他的低頭繼續吃。

    ……小哥你這是在騙小孩嗎？我默然的心想。

    悶油瓶像有感應似的一樣，往我這看並點點頭。

    等七煞吃飽喝足，洗好自己的臉後，纔開口說：‘七殺有說過它厭惡對面的那頭狼，說它們以前很容易打起來，最早丟下守門差事的也是那頭狼，那時七殺說它還去找狼打過，打到差點把城東那給毀，最後是狼身邊的人類給阻止了。’

    想起老一輩的人的確有說過，在過去的某一天，城東那曾發生怪雷轟頂，把城東那的許多屋頂給轟出火來，更怪的是，那時風相當的大，卻吹不散聚在城東上的黑雲，反而把下頭的屋子給吹翻了一排，光一個午後城東就經歷了怪雷、怪火、怪風的襲擊，當時在城東的人都以為天降災難了。

    這樣聽來，那些怪事大概是這兩個守城引起的。

    ‘那北跟南有什麼有趣的？’

    ‘七殺討厭跟其他妖來往，更不用說北跟南守城門的一個住山裏一個待水底，要見上一面都很難。’小貓邊說邊做壓著前肢，屁股翹得高高的伸展姿勢，一會又打了哈欠表示累了。

    在七煞離開宅子前，告訴我們這村子裏沒有被鋪那東西，如果還要待在這個晚風比較大的地方，就要在宅子裡找找看有沒有壓箱的衣服。

    我回過頭，就發現原本安靜吃飯的悶油瓶突然不見蹤影，我咬著筷子盯著一地的剩菜，又看向悶油瓶那個還剩著飯的碗。‘這是還要不要吃啊……’

    最後我留了一部份的菜，全丟到悶油瓶的碗裡，剩下的吃完後就看到悶油瓶手抱了一堆東西過來，幾件的外衣還端著一壺茶跟杯子。

    ……有時覺得，悶油瓶實在很會照顧人，事事還幫我處理的好好的，見一件黑色厚重的外氅遞過來，讓我訝意他真的找出壓箱的衣服來。

    等我穿上外氅，又替我倒好一杯熱茶送上來。‘暖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