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治好了？”

    “還沒。”

    小書知道蘭芝擔心的是什麼，壓低了聲音道。

    “據說那傷口時間日久，很難完全治癒。”

    不等蘭芝鬆口氣，小書又補充說：“不過寒煙閣那邊傳了訊息來，說白染打算給小少爺慢慢療養，夫人，那白染似乎是有些本事，咱們……”

    “絕不能讓她成功！”

    蘭芝眼底流出陰鷙之色。

    如果讓侯爺知道驍天就是他的親生孩子，侯爺就會發現雲慕並沒有背叛他。

    也許……就會深究那件事的真相。

    若是那件事被翻了出來。

    別說什麼侯府夫人的位置了，她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蘭芝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夫人，我們該怎麼辦，奴婢聽說白染放出話了，不出一個月就能治好小少爺的臉。夫人你……”

    還在禁足呢。

    當然這句她沒敢說出來。

    蘭芝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手帕上的褶皺像繃緊的弦，彷彿下一刻就要被撕開來。

    “必須想辦法出去，神醫……對了！”

    “夫人？”

    “老夫人的情況最近怎麼樣？”

    小書不明所以，還是如實說了：“情況比從前好些，不再咳嗽了。但是每逢陰雨天氣還是和從前差不多，會渾身無力起不來床。據白染說這是正常現象，一口吃不成胖子，要循序漸進云云，說得是頭頭是道的。”

    蘭芝眯了眯眼睛。

    “治這麼久的病，還沒治好，她白染根本就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罷了。”

    “可是……侯爺不會信我們的。”

    “侯爺不信我們，難道不會信真正的神醫嗎？”

    小書一臉茫然，心說哪來的神醫。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心說難道您當年做醫女的功力還在？

    蘭芝神色一狠：“我說的是鵲醫門！”

    “鵲醫門……是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

    蘭芝迅速起身，來到梳妝檯邊，一通亂翻，從妝奩盒那堆五顏六色的簪子底下翻出了一截有些生鏽的鐵片。

    鐵片一指長，形狀不規則。

    鏽跡在邊邊角角顯現出來，像是一朵朵暗紅色的花，花朵簇擁著中間一個龍飛鳳舞的“恆”字。

    這小小鐵片竟然因為這個字顯出了幾分古樸厚重的味道。

    蘭芝看著這東西，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神色。

    緊接著，她將東西包好遞給了小書。

    “夫人，這是？”

    “你拿著這東西，去城中各大藥鋪裡轉一圈，替我找人。”

    小書心裏“咯噔”了一下。

    從沒見過夫人如此慎重的樣子。

    “聽見了嗎！”

    “是，是！”

    蘭芝又就地寫了一封信一起交給她。

    “找到人了，就將這信給他看，後面的事他自然知道怎麼做。”

    “知道了夫人！”

    包著這枚神神秘秘的小鐵片小盒子悄然從侯府裡流出去，兜兜轉轉，經過一些別有用心的手，在大約十日後，被一隻乾柴似的手開啟。

    此時此刻，有云慕親自出手，再加上魚桂皮的神奇效用，驍天臉上的傷口已經徹底治癒了。

    驍天站在銅鏡前看著自己的臉。

    和雲朵真是像！

    不過略微有些差別的是，雲朵那雙大眼睛裏是一派的天真爛漫和無懼無畏，而驍天身上則多了幾分超乎年齡的沉穩。

    他不笑也不說話的時候，眉宇間便浮現出一點帶著分量的冷淡和疏離——和驍靖塵如出一轍。

    現在的他要跟驍靖塵站在一起，但凡不瞎的都不會懷疑這二人之間的血脈聯絡。

    雲慕喚了他一聲：“看什麼呢，過來吃飯。”

    一聽見她的聲音，什麼“冷淡”和“穩重”全都被驍天往腦後拋去，嘴角一咧，露出個和雲朵同根同源的燦爛笑容來。

    “來了！”

    飯桌上，雲慕一手捧醫書一手夾菜——她吃飯的時候總要做點什麼來當“下飯菜”，大約是從前世帶來的毛病。

    她雖然目光不總停留在驍天身上，卻能精準地給他盛肉舀湯，活像腦門上也長著一雙眼睛似的。

    驍天跟雲朵不一樣，一點都不挑食，給啥吃啥，能讓她省不少心。

    而且姿勢十分嫻定優雅，一看就是大家族裏出來的。

    雲慕偶爾一抬眼，瞥見了他慢條斯理淡定用餐的模樣，就覺得眼角一跳。

    彷彿驍靖塵等比例縮小了坐在她面前。

    明明和雲朵是同一張臉，雲朵那丫頭就從來沒給過她這種感覺。

    嘶。

    多少是有點鬧心的。

    “娘，怎麼了？”

    “沒事，等會兒吃完了娘給你化妝。”

    “好。”

    驍天默不作聲地扒了口飯，好奇地問：“娘，我現在為什麼不能用真面目示人啊？”

    雲慕微笑著解釋：“我現在是用給你療傷的藉口才能天天往凌雲居跑，怎麼，你不能見到娘？”

    “不，不是……只要能見到娘，我的臉一輩子都不好也沒關係！”

    “說什麼傻話。”

    雲慕失笑：“等到娘讓傷害過你的壞人們付出代價後，就帶你離開這，願意跟娘一起離開嗎？”

    驍天點點頭。

    點完頭後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小臉上閃過一絲遲疑。

    “怎麼了？”

    “如果我走了，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大福哥哥和驍北叔叔了，還有……”

    還有爹。

    但是這句話他沒說出來，不想讓娘難過

    雲慕微怔，然後摸了摸驍天的小腦袋。

    她知道，驍天自小被養在蘭夫人名下，二人相認之前，他對自己的身世其實是不知情的。

    那樣黯淡無光的日子裏，他會對驍靖塵抱有怎樣的想法呢？

    肯定不會有什麼好印象。

    可對小小少年來說，“父親”永遠是一個特殊的詞，尤其是在承受來自他以為的娘——蘭芝毫無保留惡意的時候。

    從他心間冒出來為數不多的幾分正面情緒，一些給了待他好的下人，剩下的無從寄託，大約便牽在了驍靖塵身上——哪怕他自己不承認。

    雲慕並不覺得失望，她只是很心疼。

    驍天原本該和雲朵一樣，被她捧在手心裏長大才對。

    “娘？”

    見她不說話，驍天有些慌了，連忙道：“我，我沒別的意思，我會跟娘一起走……唉喲！”

    “廢話，你不跟我走跟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