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臺樓角，暗處忽然轉出一個人影來。

    胭脂嚇了一跳：“誰！”

    出來的是個丫鬟，看碧翠衣裳，是碧蓮院的人。

    “蘭夫人叫我來問你，交代你的事怎麼沒成？”

    胭脂：“我已經將玉瓶砸裂了，沒想到……”

    “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哪那麼多借口！”

    胭脂被丫鬟的厲聲嚇住，不敢再多言。

    “聽說寒煙閣在清算下人，你沒把蘭夫人說出來吧？”

    “我沒有，但是夫人可能已經猜到了。”

    “夫人？”

    丫鬟上前狠狠掐了一把胭脂的胳膊，狠著聲音說：“這侯府裡只有一個夫人，今天是被我聽見了，哪天被蘭夫人知道，仔細你的性命。”

    胭脂簌簌發抖，哪敢再多說話。

    “寒煙閣那位猜到了又何妨，只要你不說，就沒證據，侯爺還能因為這點捕風捉影的事情責怪蘭夫人不成？”

    “是是。”

    大約是胭脂唯唯諾諾的模樣取悅了這個仗勢欺人的丫鬟，她勾起嘴角，搭在胭脂肩上的手變掐為摸。

    “你要知道，蘭夫人現在留著你性命已是大恩，你爹那個沒用的被侯爺趕出了侯府去，你家現在就靠你一個人的活計餬口，要不是蘭夫人留你在府裡做事，你們一家就等著餓死吧。”

    胭脂垂下頭，過長的劉海垂下來，陰影覆上的同時也覆滅了她眼底的光。

    “所以啊，你可把嘴巴給閉緊了，知道嗎？”

    “是，小書姐。”

    “喏，我這還有二兩銀子，知道你家困難，拿去，買點好吃的。”

    她不由分說地將碎銀子塞進胭脂手裏，然後才笑著離開。

    胭脂握緊冰涼的碎銀，無力地蹲了下來。

    晨曦熹微中，驍雲侯府大門口。

    雲慕被驍靖塵親自攔了下來。

    “你去哪？”

    “我去哪還要跟你報備嗎？”

    驍靖塵居高臨下地擋在她面前：“你今日得去青靈院。”

    “為什麼？”

    她有些疑惑：“新的藥方子我應該早就送過去了。”

    驍靖塵的目光變得有些一言難盡：“難道你不知道信婦過門要去給長輩敬茶嗎？”

    還真忘記了。

    主要是和驍靖塵這仨月的契約夫妻關係在她這裏很沒有實感，到目前為止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新婚當夜這廝被人下了藥跑她面前發瘋這件事。

    “就不能延遲一天嗎？”

    驍靖塵額角抽搐了一下，忍著怒氣道：“本侯已經給你延過了！”

    “好吧。”

    畢竟答應在先，這個時候不按規矩辦事也說不過去。

    雲慕吩咐了白衡一句：“你先去，我改日再回。”

    “是。”

    雲慕和驍靖塵往青靈院而去。

    “規矩你可知道？”

    快到的時候，驍靖塵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雲慕頗為意外。

    “侯爺這是在關心我？”

    “本侯只是不想被人笑話眼光！”

    “我猜也是，放心吧，足夠應付了。”

    到了青靈院，雲慕推門而入，隨後半挑起煙眉。

    喲，人還不少。

    除了一身清貧裝束的老夫人之外，蘭芝和她的丫鬟也在。

    見到她的時候，眼底閃過一抹狠色，很快掩蓋了過去。

    “姐姐怎的現在纔來，老夫人禮佛的時辰都快過了。”

    雲慕對老夫人行了周全的禮數，然後才淡淡道：“給老夫人調理身子的意味藥材用完了，想著一早出去採辦些，竟然忘記了來給老夫人請安，是兒媳的不是。”

    老夫人轉了轉手上佛珠，緩緩開口。

    “我素來醉心佛門，府裡的事情一般不過問。但此次是塵兒大婚，說實話，我一開始屬意的侯府夫人是蘭芝，你可知為何？”

    聽了這話，蘭芝臉上閃過混雜著得意和惱火的神情，得意老夫人的看重，惱火被雲慕搶去了位置，糾結極了。

    驍靖塵冷沉的目光落在雲慕身上，心想要是她敢當面對母親不敬的話，這次決不輕饒。

    雲慕半斂眉，那張過分明豔的臉一沉靜下來，就有種說不出的澄澈和安寧，令人心神都彷彿能跟著一起靜下來。

    “兒媳知道。”

    “哦？那你說說。”

    “蘭芝妹妹在侯府內多年，知根知底，是個能給侯爺暖心解語的人。老夫人怕我來歷不明，性情不合，會亂了侯府的安寧。”

    老夫人意外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彷彿今日才認識了她這個人似的。

    “但是。”

    雲慕抬起頭，眼角張揚開去，水眸便帶出了一點說不出的鋒利。

    “兒媳不會主動惹事，可若有人欺負到我頭上，我也不會忍氣吞聲。老夫人，侯府是將門，家養的兒女倒也不必做那麵揉的紙人兒，稜角對外，纔是侯府之幸，兒媳說得對嗎？”

    在場之人皆愣住。

    誰都想不到她敢在一向崇尚和氣安寧的老夫人面前說出這番話來。

    驍靖塵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深不見底，叫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蘭芝第一個反應過來，顫抖著手指指她。

    “姐姐怎的在這佛門清靜之地說這種要打打殺殺的話，也不怕擾了老夫人清修麼？”

    雲慕好笑地看著蘭芝一副想要大聲呵斥她，卻又礙於上首坐著的老夫人，硬生生憋出了一把不倫不類的軟柔腔調。

    就愛看你這種很想幹我又不能幹的樣子。

    老夫人手中的青色佛珠撞出了幾道清脆響聲，擺擺手示意蘭芝閉嘴，隨後緩緩道。

    “罷了，大話人人都能說，便看看你能不能做到吧。你可以敬茶了。”

    雲慕心說：巧了，我還真就是光說不做。

    這侯府的主母，她最多再做三個月，等認回驍天，報完仇就拍拍屁股走人。

    誰管你怎麼想。

    她抬眸間，恰好撞見蘭芝掃過來的絲毫不加掩飾的輕蔑神色。

    敬茶之禮繁瑣而精緻，錯漏一步都是笑話。

    這個鄉野來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哼，就等著在侯爺面前出醜吧！

    雲慕瞭然地笑笑。

    她確實對古代這些禮那些禮的不熟悉，畢竟她學醫的，不是學歷史的。

    不過她不知道，原身知道啊。

    她可是堂堂正正的雲家千金大小姐。

    雲慕拍拍手，聽雨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