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雲慕質詢的眼神。

    驍北深吸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再瞞著她也已經沒意義了。

    “其實我是……”

    “夫人。”

    驍南忽然出現，打斷了驍北的話。

    雲慕別過眼神。

    “侯爺知道夫人回來了，很是高興，不過眼下侯爺有些事務纏身，暫時不能見您，還請夫人先回寒煙閣休息片刻。”

    “這真是驍靖塵說的？”

    驍南將腰彎得更低了些：“屬下不敢欺瞞夫人。”

    雲慕長長的睫毛飛快地眨了一下。

    像是藏去了眸中什麼情緒一樣。

    對峙半晌。

    就在驍南後背已經悄然開始冒冷汗的時候，雲慕終於開口了。

    “我知道了，我記得這個時候老夫人應該已經禮佛完了，正好先前的藥方子需要更新，我去一趟。”

    “麻煩夫人了。”

    雲慕又看了驍北一眼：“你剛纔想說什麼？”

    在驍南面前，驍北自然不會將自己的真實身份說出來。

    他垂下頭：“屬下想說的，驍南已經告訴夫人了。”

    雲慕知道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但看他這樣子，估計也不會再繼續說下去。

    略一點頭後沒有再多言，轉身走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驍南鬆了口氣。

    侯爺對這位夫人格外在意，若是她硬要去隱竹軒，自己還不能動手阻攔，到時候進退維谷，左右為難的還是他自己。

    “你怎麼回事？”

    他問的是驍北。

    “侯爺早已吩咐，那件事要瞞著夫人，你怎麼還和夫人說那麼久的話？”

    “抱歉。”

    驍北沒有多解釋。

    “行了，趕緊做事去吧，近來府裡戒嚴，現在夫人又在，可不能讓她出什麼事。”

    “放心，我會看緊寒煙閣的。”

    “嗯，去吧。”

    驍北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後，驍南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他轉身飛快回了隱竹軒。

    院子裡的下人都被清走了，秋黃爬上清雅小院的一片樹木，一片清幽和靜謐。

    驍南推門而入。

    一股隱約的藥湯味迎面撲來。

    窗邊的榻上，一身單衣的驍靖塵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幾乎堆成了小山的軍務和密信。

    他難得沒有束髮，面色有些蒼白，唇線鋒利而輕薄。

    乍一看，像一隻身軀裡藏著一整座深淵的妖孽。

    驍南瞅著自家侯爺那蒼白的臉色，臉色不由得擔憂起來。

    他的動作很輕，堪稱悄無聲息。

    但驍靖塵依舊察覺到了。

    “安置好了？”

    “夫人去青靈院了，暫時不會過來。”

    “唔，那就好。”

    驍靖塵腕下筆墨未停，淡淡道：“稍後編個理由，讓她離開侯府。這些事你會做，咳咳！”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咳嗽了幾聲，本就不大好的臉色愈顯蒼白。

    驍南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道。

    “侯爺，為何不叫夫人前來看看。夫人醫術卓絕，有她在，侯爺的傷……”

    “閉嘴。”

    他語氣不重，淡淡的，卻帶著絲絲縷縷侵入靈魂的冷意，讓驍南打心底裏泛起一股懼意。

    已經排好隊到了嘴邊的話便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驍靖塵花了大約兩個時辰處理那些軍務，等到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天已薄暮，遠處暮色和紅雲擦過侯爺雕樑畫棟的樓閣。

    氤氳而起的水汽凝結成霧，在侯府裡各個不明顯的犄角旮旯悄無聲息地彌散著。

    秋寒漸起，屋裏點起了燈。

    驍南活動了一下有些痠軟地腿，忍不住道：“侯爺，吃點東西吧？”

    驍靖塵擺擺手，拒絕了他的提議。

    “她走了嗎？”

    “夫人從青靈院回來後就在寒煙閣歇下了，屬下知道侯爺的想法，但是操之過急的話，屬下恐怕夫人會有所察覺，所以……”

    “你說的有理。”

    驍靖塵按了按眉心，眉眼間罕見地露出了些許倦色。

    “先放著她，公主的車架到哪了？”

    “比預計的還要快，不出五日就會到靖北城，到時候夫人那邊恐怕……”

    “呵。”

    驍靖塵發出一聲冷笑，但薄唇依舊是一道鋒利的弧度，並未往上提起分毫。

    “蘇懿去了？”

    “是，已經在令鷹等著了。”

    “叫他將人拖住，要是公主的車隊在月底之前進了靖北城，叫他提頭來見。”

    驍南：“……”

    哪怕他是堅定站在侯爺這邊的，也不免在心裏為蘇懿少爺捏了把汗。

    月底之前，那可是讓他生生拖上大半個月啊。

    驍南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

    “侯爺，公主來靖北，說到底只是朝廷想要找辦法安撫和拉攏驍雲侯府，就算讓他們進了靖北城，這裏是侯爺您的地盤，他們也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為何要花大力氣阻攔他們的腳步呢？”

    驍靖塵沒什麼胃口。

    於是倒了杯茶，氤氳而起的茶霧送走了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

    他拈著茶杯，語氣幽森。

    “本侯回到侯府第二日，便遇到了刺客，你覺得是為什麼？”

    驍南臉色一變。

    近來侯府戒嚴，幾乎有些風聲鶴唳，就是因為這件事。

    侯爺身上本就帶傷，那刺客彷彿早知道此事似的，先是一批死士牽制了護衛，隨後四個高手齊齊不管不顧地朝著侯爺攻去。

    最終雖然將那些刺客殺了個乾淨，但侯爺也因此受了傷。

    刺客身上沒有任何能夠推測出身份的東西。

    到今天，暗衛都還沒能查出刺客的來頭。

    聽到驍靖塵這句話，驍南心裏隱隱間多出了個猜測。

    難道說？

    驍靖塵緩緩道：“我受傷的事情唯有驍東和……白染身邊的人知道，但那些刺客分明是因為知道這點才動手的。”

    “侯爺是懷疑我們自己人？”

    他搖搖頭。

    “本侯回靖北城途中，爲了安全，走的都是官道的驛站。沿途有兩次藥材用盡，拜託驛站的人尋過藥材。”

    頓了頓，他迎著驍南格外難看的臉色悠悠道：“一次是巧合，兩次便確認，甚至能從需要的藥材裡反推出本侯具體的傷勢，你覺得這樣的情報夠是不夠組織起一次暗殺？”

    驍南後背已經冒出了冷汗。

    但與此同時，一股夾雜著心寒的憤怒油然而生。

    他怒道：“朝廷這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