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慕沉默了下去。

    她忽然問：“我看外邊那麼多黑衣人，可不像人手短缺到需要你來送飯的地步。”

    縣衙大人哭的心都有了。

    心說：我剛纔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結果你不信，非逼我解機關。現在門開了，又要懷疑。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啊。

    當然，這話他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小命還捏在人家手裏呢。

    “女，女俠，您這就有所不知了。外面那風鈴大人也是最近纔來的，我們這小縣衙就這麼大點兒地，多個生面孔都扎眼得不行。那麼多人擠進來，瞎子也看得出來這裏有鬼，您說是不是？”

    “喲，你還懂避人耳目呢。”

    雲慕冷笑：“看來大人也知道自己做的是見不得人的事情。”

    這話沒法兒接，他只好賠笑。

    雲慕摸了摸下巴。

    不過這胖子說得沒錯。

    “什麼時候？”

    “啊？”

    “九……那個叫風鈴的男人什麼時候來的？”

    胖子掰著指頭算了算：“也就，就三天前的事。”

    三天前？

    那個時候他們一行人還在往潯陽城的路上，遇上的都是些打家劫舍的小嘍囉。

    也就是說，那個叫風鈴的面具人並不是因為得知了驍靖塵的訊息才臨時決定來潯陽，他的目的本就是潯陽——這裏。

    這裏有什麼？

    她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縣衙大人頓時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這，這我哪知道，不過肯定是頂頂重要的東西。自從那位大人來了，縣衙裡的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這個院子半步，我也不例外啊。”

    “哦，有理。”

    “那，那女俠您看，我這毒……”

    “再等等吧。”

    “等？”

    雲慕一指那鐵環，沒回答他的問題：“站上去。”

    “啊？”

    “別讓我重複第二次。”

    “好，好好！”

    縣衙大人嚇了一跳，晃動著小山一樣的身軀戰戰兢兢地一腳踩上了入口之上的鐵皮。

    雲慕滿意地點點頭，她在雜物房裏找了一圈，拎了一把有些生鏽的大刀出來。

    那刀快趕上她大半個人了，拿在手裏沉甸甸的，未必管用，但手裏有點兒武器總是安心些。

    她提著刀站住了門口的位置。

    這個小小的雜物房就那麼一扇窄門，外面的人要進來必定走門。

    她所在的位置能第一時間注意到來人，並且發動攻擊。

    “大人，怎麼稱呼？”

    “啊……”

    縣衙大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和他說話，連忙答道：“大人不敢當，小的姓王，諢名一個袞字，女俠，您這，這是幹什麼呢？”

    王袞？

    她點點下巴：“這名字合適。”

    王袞的笑臉絲毫不凝滯，彷彿聽不出來雲慕這句話裡的嘲諷之意似的：“女俠說的是，女俠說的是。”

    他一邊陪著笑，一邊輕輕地跺了下腳。

    這鐵片很厚實，動作一輕，便近乎於無聲。

    那女人看著門外，沒注意這邊的動作。

    王袞定了定神，嘴上還不依不饒地找雲慕嘮嗑。

    “女俠，我這隻能幫您到這了，要不您還是把我身上的毒給解了吧，我保證一定盡心盡力幫忙，我棄暗投明，怎麼樣？”

    雲慕頭也沒回。

    耳朵動了動，聽見一院之隔的地方喊殺聲弱了許多，接著逐漸安靜了下去。

    她皺皺眉頭。

    王袞注意著她的表情，心裏大定。

    “王大人。”

    “誒，女俠有什麼吩咐？”

    雲慕眼珠不錯地盯著院門之外，從門縫裏漏進來的陽光給她清秀的眉眼輕描淡寫地鑲了個金邊，但那光的溫度卻像是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給吸走了似的，只餘一片冰冷的光亮。

    這讓她周身的氣質忽然莫測了起來。

    原地從瀟灑的女俠變成了一汪看不清底的深潭。

    王袞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你說你不知道這裏有什麼東西，迄今為止離這裏最近的時候是來送飯。那為何我提起驍雲侯可能是想聲東擊西的時候，你第一時間就要來這裏檢視？”

    “我，我知道這裏有重要……”

    “有重要的東西。”

    雲慕眯了眯眼睛，看見院門被人推開了，她握緊手裏的刀。

    “滿院子和你一夥的黑衣人你不找，非要找我這麼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衙役跟你一起來。到底是王大人太相信我，還是你知道這裏的東西哪怕是那群黑衣人打手都沒資格知道？”

    王袞一副貪生怕死、戰戰兢兢的模樣忽然變了。

    他沉下了臉色，連腰都挺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問：“女俠這話說的，只是因為女俠當時離我最近而已，而且風鈴大人帶來的人都沒資格知道的事，我自個兒的人不就更沒資格知道了。您說是不是？”

    最後一個“是”還在半空的時候，一道勁風忽然攜著陰狠毒辣的殺意直取雲慕後腦！

    雲慕手裏的長刀往上一提，隨後整個人一縮。

    她身量雖然不矮，但身子瘦削，縮起來後身子竟然大部分都被那把大砍刀給擋住了。

    “叮！”的一聲。

    暗器被砍刀擋下。

    雲慕一邊躲一邊往王袞身上掃了一眼。

    他站在原地，手腕上纏著一個腕扣一樣的東西，致命的暗器從幽暗的獸頭口中噴吐出來。

    “看來你是真不怕毒發身亡啊。”

    “哼，只要抓住你，解藥自在我手！”

    說著，他另外一隻手也抖了抖，袖子滑落、寒光閃爍。

    同樣的腕扣他竟然有兩個！

    細雨一般的暗器朝著她身上傾瀉而出。

    雲慕臉色變了變，忽然，耳邊傳來一道低沉冰冷，但在此時此刻聽上去格外悅耳的聲音。

    “蹲下！”

    她依言照做。

    緊接著雜物房的門被一腳踹開，刀光若破曉時分的天光一般雪亮，頃刻間行過大半個屋子的距離，砍瓜切菜一樣將王袞那雙胖嘟嘟的肉手齊齊斬斷。

    刀太利。

    以至於王袞甚至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只覺得手上一涼，便看見鮮血沖天而起，染紅了他半個身子。

    “啊……”

    王袞一聲還未來得及成形的慘叫被一截被血染得看不清底色的布條給堵在了喉嚨裡，出水的魚一般在地上翻滾掙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