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蓮院。

    “啪！”

    桌上一應東西被狠狠掃落下去，脆的碎了個粉身碎骨，稍微結實的滿地骨碌亂轉，湯湯水水灑落一地，散發著某種意味難明耳朵餿味，一地狼藉。

    “夫人，您小心身體啊！”

    小書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勸慰：“夫人若是不養好身子，日後豈不更要受白染那賤人欺負了！”

    蘭芝坐在床上，狠狠錘了一下自己的腿，蒼白的臉上滿是令人心驚的怨毒之色：“我現在都是個廢人了，你還說這些做什麼！”

    “不，夫人不是廢人，夫人還有侯爺。侯爺誤傷您後，不僅叫了許多大夫給您診治，還力排眾議將您保了下來，難道這還不是侯府心裏有夫人的證明嗎？”

    蘭芝神色微怔，繼而露出一個淒涼的笑容。

    不，侯爺不是心裏有她，只是仍舊記著那份救命的恩情而已。

    小書見她有些心灰意冷的樣子，有些急了。

    在這深宅大院裏，主子的榮辱就是下人的富貴。

    她平日裏作威作福慣了，要是蘭夫人失勢，她豈不也要跟著過苦日子？

    “夫人，就算您不想對白染動手，她可不是這麼想的。”

    蘭芝：“什麼意思，我都這樣了，她還要來找我的麻煩不成！”

    “今日府裡來了個客人，據說是從關外來的，是前夫人的故友，夫人，萬一這個人在侯爺面前對當年的事胡說八道，您就……”

    蘭芝臉色劇變。

    關外。

    那不就是當年靖北軍迎戰北蠻的地方。

    雲慕的故友，難道……

    她心裏一陣冰涼，若是被侯爺知道當年的真相，她還有命活嗎？

    小書覷著她的臉色，趁熱打鐵道：“現在那個人還在客房，侯爺暫時還沒見他，夫人，您可要考慮清楚了！”

    蘭芝狠狠一捏手心。

    小書說的對。

    她忽然說：“你去找一個叫阿露的丫鬟，叫她將人先引出去，絕對不能讓侯爺見到他。”

    “可是夫人，就算能引開一時，難道還能引開一世不成？”

    “你懂什麼。”

    蘭芝橫她一眼，森然道：“現在我們都還不知道這個人的底細，萬一那根本是我們控制不了的人呢，豈不是打草驚蛇？”

    “夫人英明，不過夫人如果擔心手中無人，奴婢倒是有個路子。”

    蘭芝皺皺眉，看向這個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忠心不二的丫鬟：“你能有什麼路子？”

    小書攏了攏頭髮，壓低聲音說：“實不相瞞，奴婢有個義兄，平素裡就做些給人收租、打下手的活，手裏倒是有些心狠手辣的小混混家，一個個都很機靈，若是夫人用得著……”

    “我說你平日裏為何那般跋扈。”

    “奴婢不敢！”

    小書又跪了下去，恭敬十足。

    蘭芝深深地看她一眼：“哼，算了，也好，叫你義兄的人準備好，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順便解決掉白染也不是不可能。”

    小書面色一喜：“奴婢這就去辦！”

    侯府後院，專供下人進出的小門悄然開了。

    兩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等會兒，真的是你家夫人這麼吩咐的？”

    其中一人忽然站定了腳步。

    這是個青年男人，長髮梳成了很有異域風格的一把小辮子，膚色偏黑，五官英俊硬朗，只是一道駭人的刀疤自此人的左前額蔓延到眼下，這讓他看起來全身都帶著說不出的戾氣。

    丫鬟阿露——也是給蘭芝準備衣裳的那位，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戰戰兢兢地答：“這是上面的人吩咐的，奴婢不太清楚。”

    石寒沉默半晌，那張能嚇哭小孩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阿露感覺自己都要被那雙眼睛給看穿了，終於，他說：“知道了，帶路。”

    阿露鬆了口氣，將石寒帶到了附近的客棧。

    本來以為石寒多少也要問問夫人的近況，或者表現出幾分警惕來。

    結果這個關外來的鄉巴佬沒有絲毫起疑的模樣，安安分分地聽著丫鬟安排，讓住哪間房就住哪間房。

    著實是讓阿露輕鬆了不少。

    她付了銀子：“便請石公子在此稍候，夫人不日自會召見。”

    石寒嗤笑一聲。

    阿露抖了一下：“石，石公子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沒事兒，只是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聽到有人叫老子公子，聽得老子一手的雞皮疙瘩。”

    阿露：“……”

    說完這話，石寒“砰”一聲關上了屋門。

    阿露在心裏恨恨地罵了一句：野蠻人！轉身就走，覆命去了。

    屋內。

    聽得腳步聲漸漸離開，石寒在房間內溜達了一圈兒，到處敲了幾敲，連樑上也沒放過。

    檢查完後，他推開木窗。

    恰好看見那怯生生的小丫鬟出了客棧往侯府後門走去。

    石寒“嘖嘖”了一聲。

    喃喃道：“怎麼，那侯府夫人混得不好麼，有人要這麼防著我。”

    不過轉念一想。

    能在當初那個混亂年代獨自一人北上，還敢在路邊隨便救人，簡直蠢得無可救藥了。

    蠢人混不好，正解。

    於是他又釋然了。

    不過誰讓他欠人家人情呢，沒來也就算了，既然來這一趟，怎麼也該給那位夫人找回點兒面子才成。

    石寒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張狂又帶著幾分陰險的笑容。

    左右無人，他翻身而出，直接從二樓的窗戶穩穩落地，然後轉瞬消失在了人群裡。

    雲慕走到門口，又頓住了腳步。

    半個時辰，就算她現在長出一雙翅膀飛回侯府去，估計也來不及了。

    院子裡的人見她匆匆往外走，又忽然站住不動了，除了白衡心裏有點數，另外二人都一臉茫然。

    源影跟了過來。

    “您想到什麼了嗎？”

    “罷了，來不及了。”

    雲慕簡單說明了情況，源影和清函公這才明白這其中還有這般淵源。

    源影和白衡沉默著。

    倒是清函公眨眨眼睛，震驚地看著雲慕：“門主，你對驍雲侯原來這般情根深種啊，那這不皆大歡喜嗎，既能片了那蘭芝，九幡院的情報也拿到了，你二位還有情人終成眷屬……唔！”

    這貨被源影一把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