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石寒
“主子,這是您哪條路上的故人啊?”
“嘶……不記得了,但這衣裳看著有幾分眼熟。”
白衡瞪大了眼睛,立馬警惕了起來:“主子,這東西來歷不明?”
“源影不會那麼粗心,你擔心什麼。”
雲慕扒拉了一下那裙子,還是沒想起來,於是拿起那封信。
信封上寫著:夫人親啟。
沒有落款。
叫她夫人?
封口處已經被拆開了,但裏間的摺痕還是完整的。
應該是源影開啟了封口,但並未看裡面的內容。
雲慕將信紙翻了出來,信上內容不多,但字寫得很齊整。
“一別數年,因俗事進靖北城,當年關外一別,希望夫人依舊身體康健,您落下之物,足下將一日後登門拜訪歸還。”
正文寫了落款,是——石寒。
石寒?
雲慕微微皺起眉,喃喃道:“石寒……好像確實在哪聽過,關外……等等。”
她忽然坐直,想起來這個石寒到底是何許人也。
不,準確地說,不是想起來,而是從記憶裡找了出來。
那是雲慕重生在這個身體之前發生的事。
當年邊境告急,原身不知死活地千里迢迢去關外撈人,一個不知世事險惡的美貌大小姐,獨自一人去往關外,這一路沒被生吞活剝了實乃大幸。
好在這愣頭青後來反應過來,用當滌塵水珠的銀子僱了個鏢隊護送,這才千難萬險地出了關。
然後出了關就是前線,鏢隊也不肯走,她便自己在邊陲的無名小鎮落腳,順便打聽著靖北軍主力的下落。
但是驍靖塵用兵詭譎,打得又是以少勝多的仗,傳來的訊息往往都是滯後的,就算她匆匆趕去也追不上行軍的速度。
便一邊想辦法,一邊在無名小鎮裡逗留了一陣。
戰時流民眾多,百姓民不聊生。
邊境原本有和外族通商的關隘,戰事一起變徹底蕭條起來,那個時候幾乎人人都食不果腹,一點食物能賣出天價來。
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原主某次出去打聽靖北軍下落的時候,看見路邊一個快要被餓死的青年,動了惻隱之心。
不僅給了吃的,還將他帶到自己的客棧,讓他養了幾日。
那個人就叫石寒。
石寒是個孤兒,但在關外是個十足的地頭蛇,到處都竄,知道不少東西。
在這樣的亂世本也是能活下來的,但被手下的小弟坑了一把,好容易逃到無名小鎮上,卻差點兒餓死。
感念原身的救命之恩,石寒傷一好就開始給她打聽靖北軍的訊息,最後竟然還真讓他摸到了一點訊息。
原身臨走前將帶來的換洗衣裳送給了他,本意是想讓他去當點銀子,好好活下去。
隨後原身奔赴戰場,險而又險地將驍靖塵給撈了回來。
後來……
後來的事情想起來就是一肚子氣。
雲慕臉色變了幾變,拎著那信封左右看了看,石寒那傢伙不識字,也斷然不會用這麼文縐縐的語氣。
但這些東西卻都無疑是那時留下來的。
而且這件事除了她和石寒本人,不會有人知道這麼深的內情,那應該就真是他。
“主子,是真的故人?”
雲慕將東西收好,按了按眉心:“算是。”
這個石寒來靖北城做什麼他不關心,問題是看這樣子,他似乎並不知道五年前的侯府夫人和如今的侯府夫人已經換人了——雖然實際上還是同一個。
簡單聽雲慕說了一遍過往後,白衡不解道:“這不是好事嗎?蘭芝那蛇蠍心腸的女人現在還留著一條命,不就是因為搶了主子您當年的恩情,有這個證人在,那還不得一掌把蘭芝給拍死?”
雲慕沒吭聲。
能報仇當然是好事,放在以前,她肯定立即拍板,叫人安安穩穩地將石寒送進侯府去。
這些年她踩著別人的血肉作威作福的日子也該到頭了。
但是現在,不知怎的,她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那個千里奔赴去救驍靖塵的人不是蘭芝,可難道就是她嗎?
雲慕雖然佔了這個身子,用著這個名字,但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過。
而且再要讓驍靖塵誤會自己對他不顧性命、情深不已,更是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她一時間沒拿定主意,想了想說:“等源影回來,問問這石寒在哪,先將人接過來再說。”
侯府。
驍靖塵按了按眉心,將手中已經處理完的軍務和奏摺一併交給驍東。
“摺子送到臨安去,我那封信送往南境。如今四境是太平太久了,讓這些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的蛀蟲都跳了出來。”
驍東轉身離開。
“羅有良的人審得怎麼樣了?”
候在一旁的驍南上前一步:“他們是奉命守在大腳書屋,知道得並不多,各種手段都用盡了,但是羅有良似乎沒將自己和九幡院勾結的事情說與任何人。”
驍靖塵木著臉,倒也沒露出意外神色。
羅有良那般警惕,東防西防,防敵人防合作伙伴,凡事都要做個兩手準備,確實不會將緊要的事情告訴給旁人。
至於九幡院,那就更不用問了。
他們是出了名的瘋子,不僅嘴硬得很,而且行動的時候只聽上一級的命令,絕不多問,也絕不打探,知道的未必就比羅有良那幾句臨終遺言更多了。
“押入地牢,繼續審。”
“是。”
驍南應了一聲,抬頭瞅著驍靖塵的臉色,忍不住擔心道:“侯爺,您這已經幾日都沒閤眼了,現在解藥已出,朝廷和南境也安頓了,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吧。”
驍靖塵擺擺手,想到解藥,一張有些蒼白的臉出現在腦海裏。
那張臉漸漸在他的腦子裏變化了五官,化作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面貌。
那張臉應該還要明豔一些,不若現在這般清冷,左眼眼角下生了一顆小小的痣,每每笑起來便生出瀲灩的光,明淨澄澈,但總顯出幾分懦弱。
不知道為什麼,驍靖塵無法將這張臉對應上現在的雲慕。
好似隔了數年時光,雲慕也早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
這讓他既惆悵,又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