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靖塵沒吭聲。

    既是因為不想打擾雲慕，也是現在的確沒什麼力氣。

    那毒非常厲害，而且似乎並不是中原的毒，詭異非常，難以壓制。

    雲慕一雙手幾乎快出了殘影，冷汗順著額角一層一層地下。

    “侯爺。”

    她剛一開口，驍靖塵不知道從哪順來了一方軟帕，替她將冷汗給擦去。

    動作輕柔，角度刁鑽。

    絲毫沒影響到她的視線。

    雲慕：“……”

    這傢伙伺候人的活兒做得還挺熟練！

    她沒顧上理，視野一清晰，立馬又開始調藥試錯。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僅僅是片刻。

    雲慕覺得眼前花了幾次，但每次都有一隻手伸上來將掛到她眼角的汗水給擦去。

    終於！

    她眼睛一亮，從一堆顛倒了藥性、足以令人眼花繚亂的瓶子中拎出來一瓶，高高舉起：“侯爺！”

    話音未落，她手上一輕。

    那瓶匆忙製作出來的解藥被驍靖塵抓住：“怎麼用？”

    “撒！”

    “嘩啦”一聲響。

    彷彿是一瓶沙塵，被驍靖塵的內力震開，自高處而下，紛紛揚揚，閃爍著粼粼的金色光芒。

    這東西比之前那毒物還要易融於水，頃刻間便佔據了大部分水汽，摧枯拉朽地將那已經籠罩住整艘畫春舫的毒霧給蠶食殆盡。

    驍靖塵方纔還千斤重的身軀頓時一鬆，雖然還有凝滯，但已然好上許多了。

    雲慕抬手那一下幾乎已經用完了自己的全部力氣，她雖然天天搗鼓毒和藥，已經算半個百毒不侵之體，但九幡院這群瘋子弄出來的這毒的確厲害，方纔撐那麼久，全是靠一口精氣神。

    現在心神一鬆，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地上坐去。

    但她忘記了，自己現在是在二三層相接的飛簷上，飛簷並不平坦，乃是個向下的斜坡。

    這一坐，恰好坐上了個空了的小瓶，屁股一滑，人就往下邊滑去。

    雲慕：“……”

    不是吧，難道她一世英名最後竟然要落個摔死下場？

    好在那暫時的“盟友”十分靠譜，餘光瞥見，輕鬆一個低了低頭，便將她的腰勾起來攬在懷裏，足尖在飛簷上蹭了一下，便像片羽毛一般安穩落地。

    驍靖塵低頭掃她一眼：“小心點，就算是本侯，也不能次次救你。”

    雲慕咬牙，身上沒力氣，嘴炮還是能打的，當即冷笑道。

    “是啊，要不是我，這一船人能活幾個？”

    “嗯。”

    驍靖塵竟然一點下巴，眼底那片沉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冰雪化開，黑漆漆的，凝住了不知從哪來的一點光，直直地看著她，認真又溫柔。

    “這次謝了。”

    雲慕愣了愣。

    下意識想要去看一眼西天，尋思著明天太陽是不是會從那升起來，否則驍靖塵怎麼可能會說人話了？

    忽然。

    城東方向的天空炸開了一朵煙雲，在今夜有些黯淡的天空中分外顯眼。

    雲慕感覺到驍靖塵繃緊的手臂微微一鬆。

    便明白，城東那邊也已經成功將九幡院和羅有良留下的人制住了。

    今夜驚險萬分，但好歹還算是得了個圓滿。

    這片刻，驍靖塵已經放開了雲慕。

    “照顧好她。”

    雲慕這才發現方纔被“覆雪”放倒的暗衛已經逐漸甦醒了過來。

    一部分去忙著清理現場，一部分則開始給那些慢一步醒來的刺客上“手段”，就是不讓他們自殺，也讓他們不能動的意思。

    至於那些東倒西歪成一坨的少爺小姐們，此時此刻卻是沒人去管了。

    沒辦法，人手太少。

    雲慕倒是沒受什麼外傷，就是渾身沒什麼力氣，便靠著欄杆深吸了幾口氣。

    岸上繾綣浪漫的燈火已經被整肅的火把取代，看來附近的百姓都已經被疏散走，兩岸都是靖北軍中之人看守著，身上的冷意幾乎要順著江水飄下來。

    驍靖塵似乎在用什麼特別的辦法和岸上的人交代事情。

    也是，雖然目前是制住了人，但羅有良的身份實在太敏感，他和九幡院的人到底是怎麼搞在一起的、九幡院在靖北城內還有沒有別的準備……

    這些都需要提前做好安排。

    雲慕晃了晃身子，覺得被江風吹得有點冷了。

    藉着積蓄起來的那點力氣往二層走去，至少找個避風處休息一下。

    異變是在這時候發生的。

    她方纔側身的瞬間，便覺得頭皮一炸。

    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刃幾乎是眨眼就到了面前，那人猙獰著臉，眼底全是仇恨和冰冷的殺意，速度竟然快得出現了殘影！

    是方纔生死未知的李廣！

    雲慕腳步一錯，連忙往後退了好幾步，身邊的暗衛反應比她快，見到寒光的時候已經欺身擋上，同時手中亮起一柄長刀，自下而上往李廣的咽喉處掃去。

    本以為李廣會後退，卻沒想到他不管不顧，拼著喉嚨被人捅個窟窿也要將匕首往雲慕身上送去。

    暗衛變招很快，將刀一提，擋在了雲慕面前。

    眼見那匕首就要被擋下，雲慕忽然瞥見李廣嘴角露出一抹獰笑，她眸光一凝：“刀上有蹊蹺！”

    話音一落，那匕首竟然原地“四分五裂”，從中射出數根牛毛般的小針，稀里嘩啦地朝著雲慕面門攻去。

    那暗衛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刀擋不完直接上前一步拿身體擋。

    可即使如此也是慢了一步，幾根小針眼看就到了雲慕面前——然後被一隻橫過來的手給一巴掌拍散了。

    驍靖塵將那差點兒被射成刺蝟的暗衛往旁邊一拉，手掌一動，那朝著雲慕來的小針便“原路返回”，直入李廣咽喉。

    李廣原本就已經是拼著迴光返照的力氣，想要殺了那個居然能解“覆雪”的女人。

    此刻被驍靖塵十成的力道反擊，瞳孔一黯，整個人撲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又一命。”

    驍靖塵看都沒看那李廣，指了指那捂著臉蹲下去的暗衛：“替本侯救人。”

    不用他說，雲慕已經掏出了常備解毒藥遞給了那暗衛。

    “先吃下去，能壓制毒性，解藥我稍後再配。”

    “多謝夫人。”

    暗衛二話不說吃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