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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化干戈爲玉帛

    禪院內。

    殺意在兩人之間流竄,姚廣孝起身跪地,但臨危不懼,將當初求來的旨意放在桌上。

    朱棣見此情形,更加惱怒。

    將手邊的東西砸向他,劃破了他的額角,鮮血順著臉蜿蜒與黑色僧袍融為一體。

    “陛下息怒,小僧此舉皆是為您。”

    爲了他?笑話!

    這些年爲了找到建文帝的下落,朱棣不知耗費多少心力,想用這個說辭搪塞,沒門!

    “那你倒是說說看,究竟哪裏是爲了我好。”

    “今日要是道不出好的由頭,也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朱棣的態度強硬,壓下心頭怒意。

    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

    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打量著姚廣孝的神色。

    可這位。

    即便已經如此狼狽,也沒有失了分寸。

    坦言:“將宗泐保住,一是爲了私心,二是爲了讓建文與陛下化干戈爲玉帛。”

    荒謬!

    若非桌上的東西已經被丟完,朱棣真想砸到這道衍和尚頭上,瞧瞧是不是實心的。

    他乃是將人踹下皇位的親叔叔。

    早在靖難開始。

    就註定產生不可磨滅的隔閡,自古君王哪個不是寡親緣?更何況他還是以清君側起兵。

    說的難聽點。

    連朱棣心裏都清楚,屁股下的皇位是謀反來的。

    何必說的那般好聽?

    沒不死不休就算好,化干戈爲玉帛?簡直可笑。

    姚廣孝自然看出朱棣的意思。

    開始羅列這樣做得好處。

    “陛下,您已經坐在這個位置上,內有太子王爺監國,穩固朝綱。”

    “外南征北戰,開疆拓土,帝位不可動搖。”

    這句話倒說到朱棣心坎。

    他生的幾個好兒子,還有聖孫承歡膝下。

    如今的大明,已經蒸蒸日上,憑藉祖孫三代。

    定能開創盛世!

    而靖難遺孤,不過是些烏合之衆,即便再給十幾二十年也難成氣候。

    “道衍,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

    “是不是該講清楚,剛剛話裡的好處?”

    若無法打動。

    朱棣定不會輕饒面前這藏匿建文行蹤之人,哪怕是姚廣孝!

    卻見穿著黑衣的僧人忽然揚唇,為本就兇厲的臉色添了幾分猙獰,道了句佛號緩緩說。

    “若您與建文和解,讓其寫下禪位書。”

    “即便不能改變已定的事實,也不至於被後世冠以逆賊將親侄兒踹下皇位的罵名。”

    “名正言順的坐在龍椅上。”

    無疑。

    姚廣孝話裡的名正言順四個字打動了朱棣。

    人走的越高越在乎名聲。

    他沒有再繼續說話,而是默默喝著茶水。

    禪院陷入寂靜。

    只能聽見樹上的蟬鳴聲,姚廣孝盤著手裏的佛珠,慢慢等待著那位的答覆。

    忽然。

    眼前寒光乍現,手上的珠子一顆顆落地。

    朱棣手持長劍,直指姚廣孝,眼神比寒鋒更勝一籌,帶著滔天殺意。

    “揣摩聖心,乃是大罪。”

    而劍身被染上紅色。

    姚廣孝伸手擦去虎口的血,面不改色。

    “小不忍則亂大謀。”

    “陛下,篡位與禪讓相差猶如天塹!”

    兩人都沒有要退一步的打算,在原地對峙。

    無疑。

    姚廣孝說的有幾分道理,這件事若能做成對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可這裏麵難道沒有私心嗎?

    若說忌憚。

    他不怕流落在外的建文,而是深居簡出的黑衣宰相導演和尚,此人智多近妖。

    有大才可謀江山。

    但當山河入手,剩下的只有提防之心。

    否則也不會被安置在南京的寺廟。

    由專門的錦衣衛看守。

    “你該用什麼方法說服建文?”

    一個問題被丟到姚廣孝跟前,他面色微怔。

    這點確實沒想過。

    誰知道漢王與趙王動作這麼快。

    想必此時已經與建文見面。

    他們竟然直接去了穹隆山,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正知情不報的是這位!

    既然如此……

    “貧僧才疏學淺,又無三寸不爛之舌。”

    “昨夜掐指算來。”

    “事情的轉機在漢王殿下身上。”

    死道友不死貧道。

    姚廣孝毫無心理負擔的將事情丟給漢王。

    故作高深的遞去兩杯茶。

    一杯已經涼透,一杯還冒著熱氣。

    朱棣直勾勾的看著對面人,那雙漆黑的眼猶如古井般深不見底,過了良久發出聲輕笑。

    “既然如此,那就得多謝國師。”

    雖尊稱為國師。

    但語氣明顯是威脅,此事也算揭過。

    正當朱棣準備喝茶時。

    外面忽然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渾圓的身影被兩個侍衛領進來

    他瞧著姚廣孝這狼狽樣,眯縫小眼都瞪圓變大了些,心中暗想究竟怎麼回事?

    換做以往,早就打道回東宮。

    但現在……

    “爹,老二老三回來了!還帶來了你想見的那個人,就在金鑾殿內等著。”

    什麼?!

    朱棣騰的從椅子上起來,多年未達成的願望一朝實現讓他覺得有些古怪。

    真的被帶來了嗎?

    “你確定沒有看錯,是你堂兄?”

    他一把揪起趴在旁邊休息的長子詢問。

    保不齊老二那個混球濫竽充數。

    世間相像者數不勝數。

    朱高熾也並非沒懷疑過,還勸過兩個弟弟趕緊把人藏起來,然後躲到別的地方避避風頭。

    卻被直接扯開。

    年紀最小的朱高燧是個藏不住事的,將一路所行都和盤托出,沒半點藏私的打算。

    “老二,他說的是真的嗎?”

    朱高熾還有些不太敢相信,這可是自家爹找了許多年都沒蹤跡的建文。

    但他的等來的卻並非朱高煦的回答。

    作為被問詢的主角。

    朱允炆有些哭笑不得,隨後笑著表示。

    “纔多久沒見,怎麼連我都給忘了。”

    溫潤的聲音如記憶那般,他看著身穿灰舊僧衣的和尚,張嘴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

    朱高燧難得在自入官場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的朱高熾臉上瞧見不知所措的神情。

    思緒翻轉。

    穿過硃紅長廊,朱棣龍行虎步動作愈發輕快。

    半隻腳剛跨進金鑾殿,本來因為建文被請來上揚的唇角拉下,裡頭他的某個不孝子語氣滿是羨慕地說。

    “可惜,做和尚太窮,還可能吃上頓沒下頓。”

    “不然我絕對去你那邊報道。”

    “就當修身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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