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建文鬆口
寺廟禪房內。
看著雖然陳舊但明顯已經整理乾淨的屋子,朱高煦眉心微蹙很難想象曾經的九五至尊。
居然會蝸居在這破敗的禪房內,甘願青燈古佛。
也難怪。
永樂帝不願意放過,試問誰會相信想方設法逃出皇宮的人會安分守己。
望著熟悉的物件,朱高煦面色微變。
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雖然看臉已經相差十萬八千里,可祖傳的東西就掛在腰上即便想否認都不行。
他前世祖上竟然真的擁護建文帝!
“大膽!見聖上還不行禮!”
老祖宗厲喝一聲。
雖然已經剃度,但能看出身上的殺氣。
明顯是從沙場上下來的。
“噗——”
話音剛落,便傳來聲嗤笑,朱高燧真的沒能忍住,以嘲諷的眼神看向對面的三人。
嘴唇微動,無聲的說著。
喪家之犬。
氣的建文身邊的兩個人,握緊拳頭準備動手。
一聲佛號令劍拔弩張的氛圍消散。
建文抬頭。
與記憶中那位的模樣重合,朱高煦出手制住衝動的老三,向對面的人抱拳沉聲道。
“拜見兄長。”
稱呼聖上?不可能!
別說是他不願意,若被宮裏頭那位知曉,不得把他往死裡整。
朱高燧依葫蘆畫瓢。
雖然對面兩位對他們的態度不滿,但還是遵從建文的意見,老實站在邊上。
“漢王前來,不是爲了寒暄吧。”
已經削去頭髮的朱允炆並無戒疤,面色平和,沒有喜怒。
那雙眼猶如平靜的湖面,未因兩人的出現蕩起絲毫漣漪。
朱高煦不意外他的態度。
略微頷首,直抒目的。
“奉父王之命,帶您入宮商榷。”
話音落下,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禪房再次鬧騰。
尤其是忠心的老祖宗。
手上攥著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棍子,已經做好隨時動手的準備。
只是……
朱高煦看了眼朱高燧腰間的佩刀,略微撇嘴。
就這?
朱允炆聽聞微愣,眼底劃過絲驚訝,但轉瞬即逝,又恢復成那副無悲無喜的姿態。
輕聲詢問。
“有何可商榷?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他既然已坐擁大明江山,達成所願。”
“還有什麼要求?”
言外之意,不願前去。
建文對南京的最後印象,定格在大火燎原的宮殿,裡面兩人發出淒厲的慘叫。
為他爭取機會逃離。
明白朱允炆的意思,朱高燧臉色驟然變得難看。
敬酒不喫喫罰酒?
只是他沒想到。
還沒等自己動手,自出行以來都沉得住氣點五老二一反常態,厲聲質問。
“六根未淨,前塵未斷算什麼出家人。”
“敢問建文帝可曾想過靖難之後,被關在詔獄的遺孤?”
靖難遺孤。
就像紮在朱允炆心底的一顆刺。
這些個日夜裏,他不斷誦經祈禱的,何嘗沒有那些為自己而死的臣子。
旁邊兩人對於這兄弟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
原本還以為漢王是個好的。
果然和傳聞的沒兩樣,粗鄙不堪。
老祖宗上前兩步,擋在建文跟前,手裏攥著的棍如今已經指向朱高煦。
擰眉怒喝。
“大膽!豎子怎敢在御前咆哮。”
區區漢王,怎敢對陛下如此!
早知燕王狼子野心,當初就不該放虎歸山。
他悔恨不已。
若曾經能多說幾句,興許不會淪落至此。
不成想。
迎面而來的是一口唾沫,朱高燧忍無可忍。
“狗屁的御前,看清楚這裏不是金鑾殿。”
這群人還在做春秋大夢?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他爹,就連建文自己都說了成王敗寇。
他輕蔑地掃視周遭,尤其是已經涼了的素齋上。
“是你們的避難所,不見天日,就這點斤兩還想在我們兄弟前施壓,你算哪碟子菜?”
說罷直接找個地方坐下。
完全沒有顧及屋內頻頻投來的目光。
禪房內陷入沉寂。
過了良久,才聽建文帝輕飄飄的聲音。
“他們如何?”
如何?
朱高煦連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搖頭。
“雖衣食無憂,但與外界斷絕聯絡,夜不能寐擔心隨時會被拉出去像父兄那般被斬首。”
畢竟自家老爺子的性子。
懂得都懂。
沒有直接弄死就算不錯,他們的存在也是爲了堵住悠悠眾口,免得像皇爺一樣。
落得個兇名。
“阿彌陀佛。”
“我願意與你們入京,但有個要求,必須將關押在詔獄的那些人都放走。”
最終,建文帝還是選擇跨出這步。
離開這間寺廟。
旁邊的兩位極力阻攔,但朱允炆僅用一句話便堵住。
“那裏麵也有你們的妻兒。”
“小僧已皈依,凡俗之事與小僧無關。”
朱高煦的臉色在聽完建文帝的一番話後鐵青,好半天才憋住那股噁心的感覺。
差點吐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立地成佛嗎?
不過也算另類的坦白,對皇位沒有留戀。
大功告成。
朱高煦雙手合十,行了個標準的佛禮。
笑道:“果然是我佛慈悲,堂兄請吧。”
……
與此同時。
南京雞鳴寺內,穿著黑衣的僧人抬手攬下對面那位即將要喝的第五杯茶水。
那雙素來精明的三角眼似乎能洞悉人心。
“陛下,您有心事。”
姚廣孝冷不丁冒出句話。
在場服侍的人早已在朱棣的授意下離去,偌大的禪院只有兩位四目相對。
聞言,坐在對面的那位輕輕點頭。
並沒有掩飾。
更直接對還在盤手串的姚廣孝試探。
“道衍和尚,朕在想你當初為何替宗泐和尚求情。”
聽到熟悉的法號。
深知紙包不住火的姚廣孝並沒有要辯解的打算,堵不如疏,與其開脫倒不如……
“兩位王爺去江蘇吳縣是對的。”
他直接承認。
臉上並未露出絲毫驚慌,看著智多近妖的黑衣宰相,朱棣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難看。
咔擦——
杯子重重砸在地上,他雖面上並未顯露太多怒意,但眼底有團火正熊熊燃燒。
原來知道那人行蹤的這麼多。
竟然都瞞著朕!
朱棣虎目圓瞪,滿腔怒意無處抒發。
當即厲喝:“放肆!”
“姚廣孝,你竟然隱瞞建文帝的行蹤,難道不怕觸犯天威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