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先出去。”

    “指揮官，這裏是實驗室，您有什麼重要的事和洛菲講，還是回病房再說吧。”

    歐羅婭說道。

    洛菲看著一邊髒亂的手術檯，也點點頭。

    “是啊...！回去再說吧。”

    她步步後退，強忍腳上的痛擋在實驗臺邊。上午那個時候向自己身體裡注射的那一管空了的半鮫人病毒注射器“啪”掉在地上。

    實驗室的門關了又開，開了又關。

    慎川從外面進來。

    “這麼熱鬧？我來找那管從教師公寓帶回來的病毒，在保溫箱裏的。”

    慎川掠過所有人，麵露倦色地彎腰尋找。

    一看那保溫箱，空了。

    低頭一看那地上，靜靜躺著的注射器，空的。

    洛菲突然渾身發熱，心虛地移開視線。

    “你們，誰，動過了？”

    慎川扶了扶眼鏡，眼神犀利，一字一頓地問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洛菲。

    隔著護目鏡，洛菲能清楚地看到羅皓臉上每一個表情。

    她見羅皓那放在膝上的手臂包著厚厚的紗布，眼眶一熱，也不管自己腳痛，快步走到他面前，撲通跪坐在地上。

    “老公！洛洛已經找到辦法了，很快就可以治好老公的病！”

    顧淮驚呆了。

    “夫人您又用自己的身體來當實驗體了...？”

    洛菲眼神瘋狂躲閃，羅皓伸出手，去捏洛菲下巴。

    洛菲才察覺到，羅皓是帶了橡膠手套的。

    一時間心裏百感交集，原來這種病毒，擴散速度這麼快的嗎。

    細細一回想，思音和顧淮婚禮那天，她沒有聞到羅皓身上常有的薰衣草味，原來從那時起，就已經開始有了徵兆。

    洛菲眼眶溼潤，低下頭。

    歐羅婭也“撲通”上前跪在羅皓面前。

    “指揮官對不起！我沒有管好夫人，這也有我的錯誤在裡面...”

    羅皓面無表情，沒有責怪也沒有別的舉動，捏著洛菲的下巴，將洛菲越垂越低的頭輕輕向上抬起，十分平靜地問道：

    “我什麼時候才能用上你配置的藥物？”

    洛菲愣了一愣。

    明明是媽媽的手下造成這樣的結果，這段時間，連芹軒都沒有找到好的破解辦法嗎？

    為什麼？明明媽媽是那麼厲害的一個人，為什麼沒有率先想到解決辦法？

    媽媽還告訴她，不要再去科研基地，不要再去星獄。

    媽媽真的有爲了救老公身上的病而做出行動嗎？

    洛菲的眼淚順著臉蛋滑落。

    隔著橡膠手套，羅皓也有所察覺。

    慎川給所有人使了個眼神，歐羅婭跟在羅皓身後，三個人退出實驗室。

    “可惜我戴著手套，現在感受不到你眼淚的溫度，也感受不到你的溫度。”

    羅皓嘆了口氣，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後的人該走的早已離開。

    “老公，媽媽為什麼不救你？”

    洛菲終於問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老公，這些天，媽媽來看過你嗎？她有為這些事情做出過一絲努力嗎？”

    不要告訴她，這段時間關於半鮫人的所有，都是洛菲、歐羅婭和慎川三個人在做。

    羅皓搖頭。

    “我不知道。”

    洛菲從地上爬起來，白色的紗布始終包裹不住那道傷口。

    “所有人都在著急病毒擴散，可是難道真正在行動，在著急的只有洛洛一個人嗎？”

    洛菲心涼了半截。

    羅皓在病床上躺了幾天，對外界的事一概不知。但他有預感自己的身體在變好，身體資料也在變好。

    騙誰都可以，羅邁達帝國可以放過任何一個公民，可羅皓是指揮官，他們見死不救，難道連指揮官的命也放任不管嗎！

    洛菲倒是看懂了。

    “你不要多想，所有人都在努力，所有人都想變好。”羅皓低眉，似乎感受到了病毒盡頭的那份平靜，語氣都異常溫馴。

    實驗室硬白的燈光照在兩個人身上。

    洛菲有些崩潰：

    “我做的這一切，到最後能有什麼結果？他們是不是都在等待著我一個人化解這一場病毒，就因為洛洛是鮫人，鮫人自有鮫人疾病解決的辦法！？”

    雖然羅皓他此刻說的，洛菲並不可能完全相信，但至少他始終知道，洛菲是聽他話的。

    “你可以把我治好，可以讓羅邁達帝國不再陷入恐慌。不論這個結果是不是你的，最終你會發現，重要的不是對某個人的愛，而是對於生命的愛。”

    “老公不怪我又傷害自己的身體嗎？你不怪我嗎？”洛菲擦乾眼淚。

    羅皓將手搭在膝蓋上。

    “怪。”

    洛菲哭得有些累了。

    羅皓想去撫摸她的腦袋，但是細菌總是會在毛髮中滋生蔓延，抬到一半的手又原地落下。

    “你可以休息一會兒。”

    休息？

    整個羅邁達帝國都在等著她一個人的研究成果，她還有理由休息？

    她這是被狠狠的pua了！！

    洛菲摘下口罩和護目鏡，突然不屑地冷笑一聲。

    “那洛洛就去休息了。”

    她越過羅皓的輪椅向實驗室門外走去。

    羅皓的身後，傳來實驗室的門開啟又關閉的聲音。

    他不知自己此時此刻的心裏是什麼滋味，抬頭一看亂糟糟的實驗臺上，頓時覺得，洛菲沒有在開玩笑。

    她真的生氣了。

    -

    帝國沒有執政官，沒有領導人，指揮官也病倒了。

    內閣議事廳。

    羅弗戴著護目鏡坐在原本羅斯年所坐的位置上，底下一片亂哄哄的場面。

    砰！

    一聲巨大的槍響。

    安靜了不少。

    天花板上變出一個小洞。

    砰！

    第二聲槍響，會議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這種硬核的辦法他還是從羅皓那裏學來的。

    羅弗吹去槍口上飄著的一絲白煙，交給身後全副武裝的下屬。

    他尖銳而鋒利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回到自己面前的資料上。

    “司徒魏，起立！”

    全場安靜，兩三秒後，聽到凳腳在地上摩擦的聲音，黑壓壓的人群中，兀然站起一個堅定的身軀。

    “有人向我提議，要求革去你三區署長一職。”

    “原因呢？”

    司徒魏淡淡地問道。

    “凡事都有個因為所以，沒有理由的革職，我不接受。”

    羅弗拿起桌面上的一沓資料，捲起後用力敲了兩下桌面：

    “犯人押進星獄之前，都必須進過層層嚴格的安檢搜身。近日押進去的那一批犯人，你漏查了其中兩位——木陶子和於商夫婦。”

    “在下著實不知情。我敢擔保，我們一定做了嚴格的搜身。”

    司徒魏從容回答。

    “敢問星獄長大人，是誰給你的勇氣敢在會議上撒謊？您看這是什麼？”

    羅弗一拍桌，下屬端上來一小管空了的液體——洛菲帶走的那一管。

    司徒魏眨了眨眼，口中吐出兩個讓內閣眾人都為之震驚的名字：

    “芹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