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二喜都要給他整笑了,“劉光宗,你衝誰發脾氣呢,首先,這裏不是你家,我付了船費上來的,我說話,你管得著嗎?
“其次,你自己心不靜,一頁書看了有一刻鐘還沒翻頁,還有臉怪我吵著你了?你臉咋那麼大呢?”
出門在外,他一向奉行的是與人為善的原則。
但是劉光宗,哼,他配讓他對他客氣嗎?
劉光宗:“你!牙尖嘴利!強詞奪理!你懂什麼,看書又不是牛嚼牡丹,一味地講究快,看書就得字斟句酌,細細品味!
“罷了,我跟你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泥腿子有什麼好講的。”
“大字不識一個?”
二喜沒忍住笑了。
“你手裏拿的那本《大學》我八歲就能倒背如流,你讀了這麼多年書,不會到現在還沒記住吧?不會連我一個泥腿子都不如吧?”
爹爹在世時,給她們兄弟姊妹幾個都開了蒙,他記得小時候家裏有不少藏書,那會兒他就喜歡在書堆裡打滾,將爹爹的藏書看了大半。
可惜宅子被劉家強買去了之後,那些藏書都被劉家昧下了。
劉光宗滿臉譏諷:“你可知《大學》全篇有多少字?八歲就會倒背如流?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有人也跟著質疑:“少年郎,看你也不像是讀得起書的,可別說大話啦。”
“就是,八歲就能將《大學》倒背如流?呵呵,我做夢都沒夢見這種好事。”
“小子,你這牛皮也吹得太離譜了,想我年輕時也讀過幾年書,學過《大學》,可幾年都沒背會,你八歲就會背了?”
聽見周圍的人都站在自己這一邊,矛頭對準林二喜,劉光宗眼裏流露出得意。
二喜淡淡掃視了一眼全場:“《大學》全篇兩千一百五十二字。”
然後當衆朗聲背了起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時,全場鴉雀無聲。
眾人都愣愣地看著二喜,雖不明,但覺厲。
“哈哈一字不差,當真是少年英才!”
一個老人撫掌而嘆,看著二喜的目光滿是讚賞。
老人身形高大,面容矍鑠,頭髮花白,看著卻很有精神,穿一身灰色的布衣,普通農家翁的打扮。
然而老人的身份並不普通,他是藺無殤的祖父,昌國公藺堅。
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艘客船上,是想去林家走一趟,看看寶貝孫子認的乾妹妹長啥樣。
小九那孩子最近天天往林家跑,他這個做祖父的實在好奇。
這一趟出來,他一個人也沒帶,還特意往低調了打扮,就是不想引人注意。
誰知在船上竟遇到了這麼一位才華出衆的少年,一個沒忍住為他發聲了。
其他人也陸續反應過來,看著二喜的眼神難掩震驚。
“乖乖,還真是倒背如流啊,中間一下都不帶停頓的。”
“這少年好生厲害,將來定然不同凡響。”
“這一對比,那個讀書人確實不咋地啊,還嫌人家少年郎說話吵著他呢,他自己比人家差遠了。”
那一道道懷疑、鄙視的目光,就像一記記無形的耳光扇過來,劉光宗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
而流利背誦完《大學》全篇的二喜,榮辱不驚地坐了回去,繼續給小孩子講故事。
藺堅看著他的目光愈發讚賞了。
船一停靠在鎮上的碼頭,劉光宗就迫不及待逃離了。
藺堅坐上了前往明水村的船,卻發現少年竟然又和自己同船了。
百年修得同船渡,他們一連兩回都同船,這是什麼樣的緣分啊!
一老一少很自然地聊了起來。
藺堅驚訝得知,少年名林二喜,竟然就是林家人,林曦所在的那個林家。
他不著痕跡地套著話,很快就將他一家子的情況都摸得透透的了。
到了明水村,兩人上了岸,藺堅謊稱要去走親戚,和少年分開了。
目送少年腳步輕快地離開,藺堅摸了摸鬍鬚,慢悠悠往後山去了。
這次除了來林家探一探之外,他還想去看看兒子,所以說走親戚倒也不是假話。
卻說另一頭,劉光宗回了家,見一群人圍在他家院子外,憤怒地拍著門,罵罵咧咧。
“劉招娣,出來!別當縮頭烏龜!”
“劉招娣,你害得我們顆粒無收,賠錢!”
“半年的收成啊,就這樣爛在了地裏,劉招娣你活該遭天打雷劈!”
院牆內,劉招娣再也忍不住了,爆發出來:“咋就怪我了?我自家的麥子不也沒收上來?我家的損失比你們可大多了,我說啥了我?”
“不怪你怪誰!就是你當初非說不會下雨,攔著我們收麥,良心爛透了!”
伴隨著這聲怒吼,“嘩啦”一聲,一桶大糞潑到了劉家大門上。
霎時間,一股熏天的臭味散發開來。
劉光宗噁心又憤怒,衝上去:“你們幹什麼!”
“劉家大兒子回來了!”
“劉光宗,你娘害苦了我們,你說該咋辦吧!”
一群村人涌上來,將劉光宗團團圍住。
前些日子發大水,他們自顧不暇,自然沒法來找劉招娣算賬。
後面洪水退了,沒了生命危險,他們就想起了爛在地裏的麥子,悔得腸子都青了,對劉招娣也恨得牙癢癢。
要不是劉招娣信誓旦旦說不會下雨,他們就聽了村長的,把麥子收了!
也不至於落得如今這個地步!
沒有麥子,他們接下來的日子要咋過?想來想去,只有來找劉招娣算賬了,讓她賠錢!
不然他們就要餓死了。
哪兒還等得到收稻子啊。
劉招娣一聽大兒子回來了,哪裏還坐得住?
先前一直沒被拍開的門,這會兒被她主動開啟了。
“你們要幹啥!放開我兒子!”
劉招娣像只護崽的老母雞,穿過重重圍堵的人群,硬是將她的好大兒護在了身後。
當那些人還想來扒拉時,她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發起了潑。
“老根啊,你咋就走了啊,害得我們孤兒寡母遭人欺負啊!沒天理啦!這是要逼得我去死嗎!”
劉招娣作勢就要往牆上撞,村人忙攔住她,這要是真逼死了她,他們可就攤上大事兒了!
“都聚在這裏幹啥子!沒事幹了?稻秧都插了?地裏的水澆了?散了!都散了!”
得到訊息趕過來的劉水根厲聲斥責了一通,將聚集起來的村民趕走了。
他倒不是在維護劉招娣,事實上他對劉招娣也怨得很,要不是劉招娣作妖,村裏的麥子就能在發大水之前收上來了!
可他作為村長,不能將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他得穩住,不能讓村人鬧事。
劉招娣拉着兒子進了屋,“砰”一聲關上了大門。
劉光宗迫不及待問:“娘,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