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鴻雪問：“林曦最近對你可有什麼指示？”

    若是能知道林曦對殷驪珠的下一步指示，或許就能夠判斷出她要做什麼。

    殷驪珠：“王觀打算在驪宮後山舉辦一場秋獵，到時林曦也會去，她讓我扮成刺客去刺殺她。

    “還給了我一顆假死藥，讓我在死之前喊一句話——哈哈哈哈王觀，替別人養女兒的滋味可好受？”

    巫鴻雪：“她是想借你之口引起王觀的懷疑，讓王觀查出她纔是真公主。”

    殷驪珠：“我也是這麼想的。至於讓我假死，她之前提過，說要讓我出海去海外的一個小國，讓我將那個小國給統治了。

    “呵，那種海外小國要啥沒啥，國民都是一群未開化的野人，林曦竟然讓我去那裏，不外乎是想讓我在那裏受苦，留著我慢慢折磨罷了。”

    巫鴻雪：“那倒不見得，她若真要折磨你，何必使出這麼迂迴的法子？”

    殷驪珠忍了又忍，還是沒好氣道：“國師到底是哪一邊的？怎的處處幫林曦說話？難不成國師也中了林曦的攝魂術？”

    話纔出口她就知道糟了。

    然而沒等她說什麼來補救，脖子就落入了國師的手中。

    他俊美的面容如冰雪雕成的一般，彷彿永遠也不會融化，看她的眼神如看死物，眼中沒有絲毫感情。

    “是不是我太久沒動手了，所以縱得你如此放肆？”

    殷驪珠慌忙求饒：“國師……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巫鴻雪將她甩開，“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換一個人合作。”

    其實跟誰合作都一樣，之所以找殷驪珠，是覺得她腦子夠清醒，手段夠狠。

    但是沒想到，她成了親生了孩子後，腦子就變得不清醒了。

    總是糾結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巫鴻雪起身離開。

    雪白的衣襬從殷驪珠眼前拂過。

    殷驪珠趴在地上，支起手臂，盯著地板上的花紋，久久沒有抬頭，似恨不得將地板盯穿。

    是夜。

    殷驪珠易容成一個面貌普通的男子，踏進了金玉閣。

    金鱗閣對面那家集青樓、賭場於一體的酒色會所。

    裡頭生意不錯，可惜來這裏的客人多是五毒俱全之人，連帶著整個金玉閣都烏煙瘴氣的。

    愈發被對面金碧輝煌、奢華高階的金鱗閣給比了下去。

    進了裡頭，殷驪珠眉頭皺了皺，沒理來攬客的女子，徑直穿過那些滿口汙言穢語的賭客嫖客，去了後頭。

    來到了一座院子跟前。

    院門口立著兩個壯漢，壯漢太陽穴鼓鼓的，身上肌肉虯結，可見外家功夫不弱。

    見了殷驪珠易容成的男子，立刻伸手攔住了她：“入門費五十兩。”

    殷驪珠沒有交錢，而是亮出了一塊令牌。

    看到令牌，兩人神情恭敬了些，讓她入內了。

    一名侍女提著燈在前頭引路，帶著殷驪珠穿過迷宮似的重重假山，來到一座四面封閉的屋子裏。

    侍女在某一處操作了下，屋內的地板竟然從中裂開，露出了一條向下的階梯。

    階梯兩側都點著燈，那燈是由鯨魚腦子裏的油脂煉製而成，小小一罐，就能燃上好幾天。

    燃燒時會散發出一股似麝非麝的香腥氣，味道很是特別。

    殷驪珠跟著侍女一路往下，最後來到了一個龐大的地下世界——暗場。

    這是整個沛州，乃至整個大雍最大的黑市。

    地面上所不允許的生意，在這裏都有可能存在。

    “公子，奴婢就送您到這裏了，接下來您請隨意。”

    提燈侍女朝殷驪珠俯身一拜，退下了。

    殷驪珠走在街上，穿過了血腥瘋狂的鬥獸場，公然拍賣女子嬰孩的拍賣場，製作人皮面具的攤子……

    這裏空氣混濁，環境骯髒，讓她深感不適。

    但她卻有不得不來這裏的理由。

    走了半晌，殷驪珠來到了一間鋪子前。

    鋪子的門臉很小，小得只能容一個人進出，更像是一條狹窄的走道。

    走道里很昏暗，牆壁兩側繪製著一幅幅鮮豔生動的人臉。

    走道太窄，兩側牆壁像是要壓過來似的，近在咫尺的人臉也愈發顯得詭異。

    終於，她出了走道，一個寬敞的院子出現在眼前。

    院子裡種了不少花草。

    但因為這裏是地下，常年不見光，所以那些花草都長得病懨懨的。

    “老鬼，我上次送來的人，你弄好了沒有？”

    殷驪珠衝着院子後的門洞喊。

    一個身形矮小的侏儒走了出來，左眼上戴著一隻圓筒放大鏡，身上穿的衣服很肥大，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正是老鬼。

    他聲音沙啞，很難聽，“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殷驪珠拋給他一袋金子，足有二十兩。

    老鬼接過袋子，當場清點了下。

    確保數目沒問題，這才走進屋內，牽了個小女孩出來。

    小女孩低著頭，頭髮如雞窩，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

    殷驪珠皺了眉，“抬起頭來我看看。”

    小女孩抬起頭，露出來的那張臉，赫然和林曦有八九分相似。

    和帝后二人，也像了個十成十。

    殷驪珠皺著的眉頭鬆開了。

    “不錯。”

    老鬼咧嘴一笑，“那是自然，我老鬼的手藝還用得著說？”

    老鬼的手藝是什麼呢？

    整容。

    如今醫藥和玻璃行業發展迅速，各種效果顯著的藥物和玻璃製品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如青黴素、抗生素、止血藥等。

    再比如眼鏡、放大鏡、顯微鏡等。

    有了這些，原本就有一手精湛醫術，擅長外科的老鬼更是如虎添翼。

    在這黑市中將整容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至於客人為什麼要整容，或者為什麼要給別人整容，那都不在他的關心範圍內。

    他只知道，自己成功做成一樁生意，就能拿到至少二十兩金子就行了。

    還有什麼比這更來錢的生意？

    至於為何這麼執著於掙錢，老鬼卻想不起來了。

    他甚至連自己的一手醫術是怎麼來的都記不起來。

    待客人領著那個小女孩離開後，老鬼回到屋裏，關緊房門，來到衣櫃前。

    櫃門上嵌著一面全身鏡。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

    下一秒，一陣炒豆子般的嘎嘣脆響從他體內傳來。

    他的骨頭不斷伸展變長。

    眨眼間，他從一個身高矮小的侏儒，變成了一個身形瘦長的男子。

    身上鬆鬆垮垮的肥大衣物，也變得合身起來。

    鏡子裡的男人，看起來四十出頭，面容有種常年不見光的蒼白。

    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半晌，還是什麼也沒想起來。

    雖然他自己就會醫術，而且醫術還很高明，起碼比他看過的那些大夫都高明，但他也沒能治好自己的失憶症。

    要不是沒法給自己做手術，他真想把自己的腦子剖開來看看，到底是哪一塊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