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眾人都覺得林曦是異想天開。

    工部尚書範和頭一個提出了質疑：“西陵姑娘，南水北調，豈是人力所能為？”

    瑞王：“是啊，要將南邊的水調到北方，恐怕也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吧？”

    林曦：“水泥被髮明出來之前，諸位可曾想到有這種便捷省事、水火不侵的建築材料？

    “火藥被髮明出來之前，諸位可曾想到有這種威力巨大殺傷性強的武器？

    “腳踏車被髮明出來之前，諸位可曾想到，有這種僅靠雙腳踩踏就能輕輕鬆鬆日行兩三百里的車子？”

    眾人：“……”

    林曦：“所以諸位應當能明白一個道理，事在人為，南水北調並非天方夜譚。”

    觀她神色篤定，皇帝心頭一動，西陵莫非是已有計策了？

    “說得好，事在人為，人定勝天，西陵姑娘可是已經想到了什麼法子？”

    林曦點頭：“不錯。”

    接著將自己制定的南水北調的方案說了出來。

    這個時代的生產力有限，前世現代世界的南水北調方案是不適合這個時代的。

    所以她因地制宜，為大雍“量身定製”出了一個方案。

    又在系統空間裡模擬了無數遍，讓每一個環節都變得可行，方案才最終成型。

    這一講，就是大半天。

    在場的人除了工部尚書範和以外，都是工事上的門外漢，期間時不時就會提出一些問題。

    林曦說得口都幹了。

    正想喝水，旁邊就有一隻茶杯遞過來。

    她的心神都在面前的地圖上，看也沒看就接了過來，幾口灌下，就接著講了下去。

    渾然不知，給她遞茶的正是皇帝。

    皇帝很自然地接過空茶杯，放到一邊。

    幾位重臣也不覺有異，都在全神貫注地聽著。

    唯有侍立在一旁的內侍總管姜海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陛下竟然親自給西陵姑娘遞茶！

    他要不要跟皇后娘娘說一聲？

    他在陛下身邊伺候了不少年頭了，從來只見陛下對皇后娘娘一人體貼周到，對其她的女子那是不假辭色的。

    如今陛下對這位西陵姑娘……似乎有些看重得過頭了。

    雖然是因為西陵姑娘的才華，但保不準將來就生出點別的什麼來了。

    這場方案彙報，一直持續到了晚上。

    皇帝留了飯，眾人吃飯時都還在討論。

    原先他們都覺得南水北調是天方夜譚，異想天開，但是聽西陵講述了方案後，又覺得這事兒，似乎，好像，大概真的可行？

    但南水北調的工程太過浩大，一旦開工，就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問題。

    不是說開始就開始的。

    皇帝和幾位重臣達成了共識，然後試探著在朝堂上提了一嘴。

    好傢伙，他這一提，竟遭到了朝中大多數人的反對。

    這個說勞民傷財。

    那個說有傷天和。

    還有拿河伯神靈來說事兒的，說這種將江河改道引流的事，必定會惹怒河神，引來天譴。

    反正都不是從技術層面上來反對，而是從天地、神靈、百姓的角度來反對。

    這就讓皇帝這個技術黨很難受了。

    他本以為技術上沒問題了，其他方面就好說了。

    結果到頭來最難的根本不是技術，因為技術再難，也可以想法子解決。

    而觀念上的東西，卻是根深蒂固很難改變的。

    偏偏他還不得不顧忌著這些大臣的想法。

    倒不是怕了他們，事實上如今的大雍皇權已經高度集中，他若真要做一件事，頒佈一項政策，這些大臣也沒法反對。

    而是因為，這一次這些大臣站在了“天地”這一方。

    他們是將自己當成了天地山川的代言人，來反對他這個皇帝的。

    如此，他還能強硬地施行嗎？

    萬一到時候出了什麼事，大臣們肯定會說是他這個皇帝觸怒了上天，當初不聽勸，強行要開啟南水北調工程，所以遭了報應云云。

    皇帝可以堵住大臣們的嘴，但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啊。

    所以南水北調的工程，只能暫時擱置下來。

    對此，林曦也是很無奈。

    是她想當然了。

    忘了這時代的人最喜歡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現實容易改變，但觀念卻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或許，得等到她上位了，才能開啟一場真正的觀念改革。

    湖中，一艘精緻的畫舫悠悠飄蕩著。

    船艙裡，殷驪珠和巫鴻雪各坐在一張案桌後。

    殷驪珠：“國師不是說，滄瀾道的這場旱災起碼要持續到秋後嗎？怎麼才兩個月就結束了？咱們準備的後手都還沒用上。”

    至於是什麼後手，那當然是趁機作亂了。

    兩人早已謀劃後，等旱災蔓延，百姓過不下去，流民聚集時，往人群裡散步瘟疫，再挑起戰亂。

    只有天下亂了，她才能趁勢揭竿而起，奪回江山。

    而也只有天下亂了，死的人多了，天地間纔會產生更多的孽力，巫鴻雪才能殺死自己。

    兩人的目的截然不同，但方向卻是一致的，所以才能合作。

    巫鴻雪：“林曦插手了。”

    別人不知道林曦做了什麼，他卻是能猜到幾分。

    滄瀾道下雨的那陣子，林曦請了病假。

    但她的人卻並不在家。

    甚至都不在明水村。

    去了哪裏，不言而喻。

    殷驪珠：“又是她，國師，不如索性殺了她，免得她總是壞了我們的事。”

    巫鴻雪：“你殺不了她。”

    殷驪珠何止是殺不了她，甚至還差點被林曦給幹掉了。

    要不是林曦留著她有用，只將她催眠了，她這會兒哪裏還能坐在這裏？

    想起這事殷驪珠就恨，滿心的殺機，恨不能將林曦除之而後快。

    但現在她手下可用之人實在太少。

    原先經營了那麼多年的勢力和手下，全都被林曦摘了桃子。

    想殺林曦都沒有人可以驅使。

    “國師，林曦也擋了你的路，要不然您親自出手解決了她？”

    巫鴻雪抬眸，殷驪珠頓覺自己被一股冰冷的殺機鎖定，登時心跳如鼓，不敢與他對視。

    “她只能死在我後頭。”

    他活了這麼多年，也只遇見林曦這麼一個有趣的。

    若是她死在了他前頭，他剩下的日子豈不是愈發無趣？

    他還指著在自己死之前，多從她這裏享受到一些樂趣呢。

    所以他是不會殺她的。

    然而他那話落入殷驪珠耳裡，卻覺得他是捨不得殺林曦。

    她眉頭擰了下，要不是林曦只是個六歲的小女孩，她還以為國師是對她生出情意來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麼多年過去，國師的面貌始終那般俊美年輕，一點也不見老。

    她年少青蔥愛慕他時他是這樣，如今她已為人母他還是這樣。

    或許再過個十幾年，他的模樣依然不變。

    到那時，林曦已經長大了，成了個妙齡少女。

    從外貌上，跟國師站在一起根本不會有任何違和感。

    一想到那一幕，殷驪珠就生出了一股莫大的恐慌和嫉妒。

    對林曦的殺意也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