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這副模樣說沒事皇后娘娘也不會信，白芷索性順著她的話道：“肚子突然疼得厲害，恐是昨日貪涼喝了兩杯涼酒，吃壞肚子了。”

    皇后鬆了口氣，好笑地點了點她：“你呀，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貪嘴，快去歇著吧。”

    白芷順勢告退，匆匆往外走。

    像是趕不及要去上茅房一樣。

    從殿裡出來，被外頭的朗朗日光一照，白芷感受到一陣暖意。

    心跳逐漸平緩下來。

    神色重又復歸鎮定。

    不告訴皇后娘娘是對的，畢竟她只是猜測，若是告訴了皇后娘娘，豈不是平白惹出許多風波來？

    還是等私下裏調查清楚了再說比較好。

    然而白芷不知道的是，即便她不說，皇后還是很快就知道了。

    傍晚，皇帝丟下奏章，下班出了御書房，去了皇后的鳳寧宮。

    打算跟老婆孩子一塊兒吃晚飯。

    一進殿，皇帝就將撲過來的小公主抱了起來。

    父女倆抵著額頭嬉鬧起來。

    這時，小太子來了。

    小太子今年才三歲，卻已然頗有儲君的派頭了。

    也不要人抱，自己一板一眼地走著。

    只是到了門檻前，他不由得犯難了。

    就在他思索著如何優雅端莊地跨過眼前高高的門檻時，一隻大手從天而降，拎著他的後衣領子，將他提溜了進來。

    小太子呆了呆。

    頭頂傳來姐姐咯咯咯的清脆笑聲。

    小太子回過神來，望著眼前如山一般高的父皇，以及被父皇抱在懷裏衝他笑的姐姐，呆愣懵懂的表情褪去，小臉重又恢復了原先的嚴肅。

    一本正經地說教起來：“父皇，兒臣能夠跨過門檻，以後您不要再這樣將兒臣拎過來了，不然兒臣的太子威儀會保不住的。”

    皇帝：“……”

    你一個比門檻高不了多少的小豆丁，講什麼威儀啊。

    但是對上兒子嚴肅認真的小臉，他還是忍著爆笑的衝動，答應了。

    “好，下次父皇不會了。”

    說完了父皇，小太子又將目標對準了姐姐。

    “姐姐，男女七歲不同席，你現在都已經八歲了，怎麼還能讓父皇抱著呢？快下來。”

    小公主：“……”

    “不聽不聽王八唸經。我就要爹爹抱，我就不下來。”

    小公主衝弟弟做了個鬼臉，小手勒著父皇的脖子就不撒手。

    小太子的小眉頭皺了起來，對姐姐的冥頑不靈感到非常的頭痛。

    皇帝也非常頭痛。

    兒子才三歲，怎麼就被那些夫子教成了個死守禮教的小古板？

    再這樣下去，他的太子恐怕就要被他們教廢了！

    看來他得給太子換一批太傅才行。

    這一批不行。

    皇后走過來，“都站在門口乾什麼？來用膳了。”

    很自然地就把兒子抱了起來，往膳廳走去。

    小太子掙扎著想要下來，“母后，兒臣都三歲了，不能再被人抱來抱去了。”

    皇后在他屁股上拍了下，“別亂動，三歲怎麼了？我是你娘，我抱你是天經地義。”

    小太子又呆住了。

    兩種思想在他小小的腦袋瓜子裡衝撞。

    一種是太傅們教導他的，三歲已經不小了，他是儲君，從小就要以身作則，恪守禮教，不能與父皇母后過於親近，耽溺於感情。

    否則以後如何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愛民如子的合格帝王？

    帝王是不會像普通人那樣渴望母親的懷抱的。

    另一種則是母后告訴他的。

    母后是他的娘，所以可以抱他。

    到底哪一種纔是對的呢？

    小太子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待在母后的懷裏好舒服。

    他自己也並不是很想下去。

    難怪姐姐那麼喜歡讓父皇抱呢。

    一家四口用完膳，小公主又想起來她的寶貝相片了。

    蹬蹬蹬跑進去，拿了相片又跑出來，完全沒有一點皇室公主該有的禮儀風範。

    小太子看得連連嘆氣，小臉皺成了一團。

    姐姐這樣，以後可怎麼嫁得出去啊。

    “爹爹，你看，姐姐寄給我的相片。”

    小公主熟練地爬到皇帝的膝頭，將相框舉起來給他看。

    至於弟弟，她纔不給他看呢。

    除非他不再動不動就對她說教。

    皇帝看了相片很是驚奇，故意逗女兒：“呀，曦寶怎麼跑到這麼小的匣子裡去了？”

    小公主被逗得咯咯笑，一臉得意地給父皇科普起來。

    “爹爹你好笨呀，曦寶纔沒有跑到匣子裡去呢，這是相片……”

    小嘴吧啦吧啦個不停，像是百靈鳥兒一樣。

    皇帝耐心地聽著，時不時迴應一句。

    皇后瞥了眼坐得端端正正的兒子。

    他面上一副“我不好奇”的樣子，實際上耳朵豎得高高的。

    小孩子哪有對新事物不好奇的呢？

    只是這孩子天資聰穎，心性也不一般，所以更能夠忍耐。

    然而這種忍耐不見得是好的，因為人一旦忍耐得久了，終有一日會爆發的。

    爆發的形式可能是煉丹嗑藥，可能是飲酒縱樂，還可能是乾脆丟下世俗中的一切不管了乾脆出家了……

    歷史上那些一開始勤政愛民的皇帝，到了晚年為何就開始酒池肉林、沉溺美色起來？

    是他們真的變得昏聵了嗎？

    不是，是他們的忍耐限度已經到達了頂點，所以開始放縱自己了。

    皇后也是熟讀歷史的，想到那些前期明君後期昏君的皇帝，心中就生出了一股隱憂。

    她的壽兒必不能變成那樣。

    於是她一把將兒子抱起來，往皇帝那邊挪了挪，又給皇帝使了個眼色。

    皇帝會意，將手裏的相框往中間移了移。

    小公主哪裏看不懂父母之間的小動作？但是她並沒有鬧騰。

    弟弟要看就看吧，反正相片是她的，嘻嘻。

    小太子看了相片一眼，然後語出驚人：“曦寶姐姐為何跟父皇母后長得這麼像？”

    當-局者迷的帝后二人一陣驚愕，對視一眼，又看了看相片裡的曦寶。

    小公主也跟著看過去，又仰頭看父皇母后的臉，很高興地道：“真的耶。”

    小公主高興，帝后二人神色卻凝重了起來。

    皇后：“白薇，將那麵青銅底座的玻璃鏡取來。”

    雕龍刻鳳的青銅底座上方，立著一面圓形的玻璃鏡。

    這麵鏡子，可以將人照得纖毫畢現，連臉上的毛孔、絨毛都無所遁形。

    雖然已經用了玻璃鏡好幾年，但每一次攬鏡自照，皇后都還是有些心驚。

    有時候看得太清楚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鏡子擺在長案上，帝后二人看向鏡中的自己，又看看相片裡的曦寶。

    不得不承認，曦寶確實和她們夫妻倆長得很像。

    只是一開始她們壓根兒沒往那方面想，所以沒看出來。

    被兒子點醒後，兩人再看相片裡的小女孩，不禁一陣心驚。

    同時又感到疑惑。

    腦子裏冒出了各種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