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寒疫當日，林曦就給藺無殤去了信，告知情況。

    江湖上的事她可以擺平，但寒疫這種波及範圍廣的疫情，還是得官府出面才行。

    而官面上的事，交給藺無殤這個“暗天使”比較好，畢竟他可以直達天聽。

    收到藺無殤的信後，皇帝心情異常沉重。

    但他此時還抱有一絲僥倖心理，或許藺無殤弄錯了，把傷寒當成了寒疫？

    畢竟眼下已經是十一月份了，天寒地凍，百姓很容易就染上風寒。

    然而幾天後，皇帝又收到了清源縣縣令商洄讓驛站加急送來的一封奏報。

    奏報上言，縣城之中，已有近半數人感染了寒疫。

    這還是統計到的數字。

    還有很多人沒有統計到。

    比如乞丐、遊民、奴僕等，這些沒有明確戶籍的人。

    到了這時，皇帝已經再無僥倖心理。

    速速召見了一干心腹大臣，商討如何解決此次疫情。

    銀子、藥材這些肯定是要給到的。

    太醫也是要派去的。

    除此之外，還得派遣一支軍隊過去。

    自古以來，伴隨著疫情的，往往還有暴亂。

    總有不軌之徒意圖趁機作亂。

    軍隊到了那邊，能起到鎮壓叛亂、維護安定的作用。

    但是商討到該派誰作為領兵之人前去時，大臣們啞火了，半天說不出個人選來。

    要知道那可是瘟疫啊。

    是會死人的。

    他們要是推薦自家子侄過去，那不是讓人去送死嗎？

    要是推薦別家子侄去，那不是跟人結仇嗎？

    人選問題，卡住了。

    就在這時，已經升任爲六品帶刀侍衛，隨扈皇帝左右的林大有站了出來，自動請纓。

    “陛下，微臣願意前往。”

    皇帝看著面前英姿勃發、潛力遠大的少年郎，並不是很想派他前去。

    他很看好林大有，是將其當做一名統帥來培養的。

    大雍邊境並不太平，東、西、北三面皆有外族虎視眈眈。

    如今三面邊境都有曾跟著他打天下的心腹將領在駐守，但是那些將領年紀都已經不小了。

    他們總會老去，甚至死去，大雍需要培養出年輕的將領，在不久的將來接任他們的位置。

    將星易有，帥才難得。

    林大有就是這樣一個有著帥才之資的少年。

    若是他去了沛州，被感染了寒疫怎麼辦？

    那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名統帥之才就要隕落了。

    看出皇帝的猶豫，林大有再次請求：“陛下，微臣就是沛州清源縣人，家中兄弟姊妹都在那裏，微臣實在是擔心她們，還請陛下允了微臣。”

    皇帝終究還是答應了。

    若是不答應的話，害得林大有和他的親人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他心中恐怕會生出埋怨。

    一名心裏有怨的統帥，是無法發揮出最強戰力的。

    到時他如何能指望他替自己領兵作戰、開疆拓土呢？

    皇帝下了一道敕令，封林大有為五品撫遠將軍，作為此次賑災的負責人。

    又命京畿大營千戶崔淼率領部下一千兵士，護送林大有及一干醫官，帶著賑災物資前往沛州清源縣。

    數艘大船組成了一支賑災的船隊，浩浩蕩蕩地開往清源縣。

    一路上林大有都心急如焚，恨不能直接插上翅膀飛回去。

    然而抵達清源縣碼頭時，林大有卻遲遲沒有下船。

    看著碼頭，他不禁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清源縣，不是爆發了寒疫嗎？

    不是有半數人都染病了嗎？

    為何碼頭上仍舊一片繁華熱鬧、熙熙攘攘的太平景象？

    提前得到訊息的縣令商洄，帶著縣丞謝蘊，以及縣尉鄭韜，在碼頭迎接。

    “下官商洄，見過諸位大人。”

    林大有走下踏板，將商洄扶了起來，“商兄，不必多禮，眼下這是什麼情況？”

    雖然想第一時間得知家人的情況，但他還記著自己是來解決疫情的，不能因私廢公。

    商洄：“在稟報寒疫情況之前，還請諸位大人先服下疫苗，這疫苗乃是林神醫製出來的，服下之後就不用擔心會被染上寒疫了。”

    他示意身後的一隊衙隸上前獻上疫苗。

    這疫苗自然是林曦研製出來的，是口服的藥丸。

    疫苗一般是透過肌肉注射，這種方式能夠使疫苗被人體充分吸收，免疫系統能夠快速識別到疫苗成分，從而做出免疫反應（百度）。

    但目前還沒有將注射器生產出來的條件，所以疫苗只能口服了。

    當然，對外，疫苗的發明者是林玉娘林神醫。

    林大有接過衙隸遞上來的一隻藥瓶，沒有立即服藥。

    “商兄，林神醫是？”

    商洄：“正是大人的胞妹林玉娘。”

    林大有愕然，玉娘？

    他知道玉娘一直在跟曦寶學醫，還經常將家裏人當成看病的物件，給他們扎針摸脈。

    也給村裏人看過，治好了不少人的頭疼腦熱、牙疼腹痛之類的病症。

    但他沒想到玉娘現在的醫術，都進步到能夠製出遏制寒疫的藥了。

    家裏出了個神醫妹妹是什麼感覺？

    要林大有回答的話，就是恍惚，不太真實。

    不過在外人面前，他當然不會對妹妹表現出懷疑來，果斷服下了一顆“疫苗”。

    一隻藥瓶裡有十顆藥丸。

    林大有服下藥後就將藥瓶遞給了京畿營千戶崔淼，他名義上的副手。

    崔淼卻沒接。

    “林將軍，敢問令妹年歲幾何？”

    林大有不知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不過還是道：“十四。”

    崔淼笑了，“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製出了能夠治療寒疫的藥？林將軍覺得，這可能嗎？還是說——”

    他目光如一道利箭，射向了商洄。

    “商縣令欺君罔上，謊報疫情，爲了騙取朝廷發放的賑災物資？實際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寒疫！”

    商洄神色一變，“下官豈敢！”

    謝蘊這時出聲了，“不知這位是？”

    崔淼一派驕矜之色：“京畿營千戶崔淼。”

    謝蘊：“哦，原來是崔大人，崔大人說話就不過過腦子嗎？偌大一個清源縣，有數萬百姓，難道縣令大人能讓這數萬百姓全都為他隱瞞？

    “清源縣有沒有爆發寒疫，隨便找個百姓來問一問就知道了，縣令大人再蠢，也不至於拿這種隨隨便便就能拆穿的事來欺君。”

    商洄：聽我說，謝謝你，我的好下屬。

    崔淼：“你的意思是我蠢？那碼頭這些人怎麼解釋？

    “一場席捲整個清源縣的寒疫，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被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給解決了？你們莫非是把我當傻子哄？”

    謝蘊：“看來崔大人很有自知之明。”

    崔淼：“你！”

    眼見著兩人的爭吵要升級，林大有斷喝一聲：“夠了。”

    崔淼更氣了，林大有一個泥腿子，不過是一朝得了皇帝的寵信爬到了高位，竟然還敢堂而皇之地命令自己，他以為他是誰？

    他一甩袖子，跨上馬下了船，丟下所有人徑自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