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前些日子我進宮，跟皇后娘娘閒談時說起了你，皇后娘娘想見你一面，你要不要跟我進宮？

    “如果不想去的話也沒事，皇后娘娘不會怪罪你的。”

    回了正院，藺蘭音蹲下身來，問小外甥。

    藺無殤正打算離京前找機會進一趟宮，不過不是見皇后，而是見皇帝。

    “我去。”

    “那好，明日一早姑姑帶你進宮。”

    *

    皇后居住在紫宸宮。

    正殿名為紫宸殿，殿前的廣場上有一株老梧桐樹。

    有多老呢？

    據說前朝建朝之前這棵樹就已經屹立在這裏了。

    前朝延續了二百三十年，那麼這棵梧桐樹，至少也有二百三十歲了。

    樹幹有三四個成年男子合抱那麼粗，樹冠覆蓋面積極大，葳蕤茂盛，如同一柄綠色的巨傘，庇護著紫宸殿。

    皇后抱著女兒站在樹下，教她說話：“婉婉，這是梧桐樹，來，跟娘念——梧、桐、樹。”

    小公主很努力地學著：“無、圖、素。”

    皇后待要糾正，她身後的白芷卻已經誇起來了：“公主真聰明，一學就會。”

    皇后無奈一笑。

    不止皇帝是個女兒奴，她身邊的這些人也都是公主奴。

    婉婉做什麼都是對的，都可愛。

    她這個當母親的，得更加嚴厲些才行。

    不然長此以往下去，婉婉怕是要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皇后：“婉婉，再跟娘念一遍，梧、桐、樹——”

    小公主：“無、圖、素。”

    因為學得過於用力，隨著“梧桐樹”三個字一塊兒出口的，還有幾點唾沫星子。

    然後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皇后，等著孃親誇獎。

    皇后：“……”

    面對女兒懵懂純真的大眼睛，她實在嚴厲不起來。

    算了，等婉婉大些再說吧，現在她還小呢。

    皇后這麼想的時候，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其實也是一個女兒奴。

    藺無殤和姑母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小公主跟皇后學說話的動靜，傳進了他耳朵裡。

    他不由得想起了林曦。

    自從學會說話之後，她的表達能力就突飛猛進，直接跳過了循序漸進的學習模仿階段。

    說起話來口齒清晰，伶俐得許多大人也不如。

    不過她本就是再世為人，又智商超群，尋常的孩童如何能與她相比？

    小公主這樣說話一字一頓，模糊不清的，纔是正常的小孩。

    “安娘。”藺蘭音喚了聲。

    她與皇后相識多年，感情深厚，並不因地理上的距離而生疏，私下裏相處時，就如尋常的朋友般隨意，並不會恪守皇后臣婦之間那些死板的規矩。

    皇后抱著女兒轉過身來，笑道：“蘭音來了。”

    注意到她手裏牽著的男孩，笑容和悅：“這就是小九吧？好孩子，到我這兒來，我跟你姑母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你就喚我安姑姑吧。”

    藺無殤從善如流：“安姑姑。”

    皇后一派雍容和氣，莫名給他一股親切熟悉的感覺。

    但他很肯定，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皇后。

    前世並沒有姑母帶他入京教訓藺老三這件事，他是在十幾歲時才入的京，而那時皇后已經去世了。

    這股熟悉感，是從何而來呢？

    “咿呀。”小公主伸手來抓藺無殤，明顯對這個初次見面的哥哥很感興趣。

    皇后：“婉婉很喜歡小九呢，平時見著生人，都會躲起來。”

    旁邊的藺蘭音有些哀怨地瞥了小九一眼。

    她第一次見著小公主，喜歡的不行。

    一是小公主本身就長得玉雪可愛，討人喜歡。

    二則她自己只有一個臭小子，沒有女兒，小公主是好友的女兒，四捨五入也就是她的女兒了！

    這麼香香軟軟的小姑娘，她簡直愛得不行，一見面就想抱進懷裏香一口。

    可惜小公主正如安娘所說，怕生，死活不讓她抱。

    她一伸手，小公主就哭。

    進京也有些日子了，她進宮這麼多次，一次也沒能抱上小公主。

    而小九一來，小公主居然主動朝他伸出了手，這區別對待不要太明顯！

    她怎麼能不哀怨呢？

    “小九，你抱一抱婉婉。”藺蘭音慫恿道。

    心想著，也許小九抱了婉婉後，婉婉就不認生了，自己也就有機會抱一抱了。

    皇后鼓勵地看著藺無殤，“婉婉喜歡小九哥哥呢，小九要不要抱一抱婉婉啊？”

    小公主捕捉到了“哥哥”兩個字，居然很順暢地說了出來：“哥哥。”

    還朝他伸出手來，“抱～”

    藺無殤卻是後退一步，搖頭：“我怕把公主殿下摔著了。”

    人生頭一回被拒絕的小公主愣愣地看著他，忽然哇哇大哭起來，掉起了金豆豆。

    “哎喲誰惹得我們婉婉不高興了，爹爹替你教訓他！不哭不哭了哦，婉婉哭得爹爹心都要碎了，來，爹爹抱。”

    皇帝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一把將女兒接了過去，摟抱在懷裏，不住地拍哄著。

    又給姜海使了個眼色，姜海熟練地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個小金球來，晃動著分散小公主的注意力。

    小金球不過荔枝大小，雕龍刻鳳的，做得精緻異常，裡頭還有一對小鈴鐺，晃動時鈴鐺就發出叮鈴鈴的清脆聲音。

    小公主被吸引了注意力，就不再哭了。

    還伸手去夠小金球，想拿在手裏玩兒。

    皇后有些哭笑不得，“陛下，哪兒有人惹婉婉不高興啊，她一看見小九就喊哥哥，要他抱，小九擔心摔著了她，就沒有抱她，她就哭了，你可別青紅皁白地冤枉人啊。”

    皇帝聽了心裏就冒出一股酸氣來，瞥了藺無殤一眼。

    這小子行啊，居然一來就讓婉婉叫了哥哥。

    想當初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哄得婉婉喊爹爹呢。

    不過酸歸酸，當著皇后和藺蘭音的麵，他也不可能對一個小孩子怎麼樣。

    甚至還故意表現得分外親和，“你就是小九啊，朕當年能平定天下，建立大雍，你祖父功不可沒。

    “來，這塊玉佩你拿著，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朕，朕給你撐腰。”

    皇帝單手解下腰上的一塊蟠龍玉佩，遞了過去。

    藺無殤雙手接過來，躬身謝恩。

    皇帝：“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麼跟個老頭似的，一板一眼的，這又不是在朝堂上，私下裏不必這麼拘束，我又不吃人。”

    皇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還不是陛下長得太兇，嚇著了小九。”

    皇帝斜了皇后一眼，故意問姜海：“朕長得兇嗎？”

    姜海自然是連忙否認了：“陛下龍章鳳姿，俊美逼人，猶如天人臨世，威服四海，哪裏就兇呢？”

    皇后：“……”

    別逼她大庭廣眾之下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