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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鄉巴佬縣令商洄

    那藥液是林曦特意調配出來的,具有高度腐蝕性,一沾上程浩然的面板,就發出了滋滋的聲音,像是一鍋油倒了上去。

    程浩然慘叫出聲,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臉,卻又碰到了被腐蝕的面板,疼得更劇烈了。

    手上也因此沾染了腐蝕的液體,指骨都被腐蝕得露出來了。

    “不好,公子出事了。”

    門口,擄人的隨從聽見裡頭的動靜,面色一變,就要衝進去。

    另一名矮些的隨從拉住他,“公子一個大男人,還能在一個小姑娘手底下吃虧不成?指不定是公子在玩兒什麼花樣呢,你衝進去了不是敗壞公子的興致嗎?”

    擄人的隨從神色遲疑起來。

    下一秒,裡頭傳來公子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啊!我的眼睛!”

    那慘叫聲聽著實在是太真實了,矮個子隨從也不由得懷疑起來。

    擄人的隨從再也忍不住,推開門衝了進去。

    看到疼得在地上打滾的公子,隨從一個箭步衝上去,卻在看到公子被腐蝕得白骨森森的面容時,嚇得定在了原地。

    這,這是公子?

    林曦和藺無殤就是在這時找過來的。

    看清屋內的情形,林曦手裏憑空出現兩顆石子,石子如彈丸一般飛射出去,分別打中了兩個隨從,點了他們的穴,使他們動彈不得。

    “玉娘。”林曦叫了一聲。

    曦寶?縮在床腳的玉娘聽見曦寶的聲音,驚喜抬頭,朝她跑了過來。

    林曦朝她伸出手,玉娘便將她抱了過來,緊緊地摟在身前。

    埋首在曦寶的脖頸處,嗅著她身上甜甜的奶香味,玉娘一顆慌亂惶恐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林曦看了藺無殤一眼。

    這一眼,含著催促,也是逼迫。

    逼迫他做出抉擇。

    藺無殤轉眸,視線落在地上疼暈過去的程浩然身上。

    林曦:“你再耽擱下去,就有人來了。”

    藺無殤終於做出決定,朝著床邊的梅花枝青銅燭臺揮了下手。

    一道勁風掃過去,燭臺倒向了床榻,燭火瞬間將被褥帳幔點燃,火勢蔓延開來。

    不多時,整個房間都被火焰吞噬了。

    裡頭的三個人自然也沒能逃脫。

    林曦三人並未離開,而是上了對面的屋頂。

    一是等著屋子裏的三個人徹底死絕,免得出了什麼變故。

    二則是防止火勢蔓延開來,傷及無辜。

    等確定屋子裏的三人都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林曦對藺無殤道:“走吧。”

    程浩然也知道自己乾的不是人事兒,下人一多,他乾的事兒難免會洩露出去,所以只請了一個啞巴老伯來給他看門。

    每次程浩然過來這邊,都會勒令啞巴老伯待在房間裡不許他出來,所以啞巴老伯早早就睡去了。

    絲毫不知宅子裡的一處院子被燒燬了,這宅子的主人也沒命了。

    *

    縣令府,後院。

    縣令商洄在親自給母親剪腳趾甲。

    原本這種事不需要他來做,但他不是正經出身世家的官員,而是被舉孝廉當上了這清源縣縣令。

    既然是靠著“孝名”當上的官,那他自然得表現得孝順了。

    不然傳出去了,別人豈不是會說他名不副實?

    一開始商洄自然是真孝順的,母親年紀輕輕守了寡,辛苦將他拉扯大,他孝順她不是應該的嗎?

    他為母親做的那些事也是心甘情願的,並不是爲了博得什麼好名聲。

    然而被舉孝廉當上官之後,他就像是被架在了“孝順”的架子上,需要時刻注意著。

    不然他有哪裏做得不到位,母親可能還沒覺得怎麼,外人恐怕就會覺得他怠慢了母親,要為母親來討伐他了。

    所以凡是能孝順母親的事,他務必親力親為,不給外人說嘴的機會。

    老夫人看了眼外頭的天色,“兒啊,你不是說晚上要宴請客人嗎?快去吧,別耽誤了時辰。”

    商洄:“母親,時辰還沒到呢,不著急。”

    夜宴時辰定在戌時中(晚上8點),這會兒距離宴會還有小半個時辰呢。

    婢女打來了熱水,商洄又蹲下來,親手給母親洗了腳,這才離去。

    到前頭迎客去了。

    按理來說,他作為清源縣縣令,整個縣的最高長官,何以還要親自去迎客呢?派管家去不就行了嗎?

    說來也是心酸。

    原因還是出在舉孝廉身上。

    他原本大字不識一個,只因爲出了名的孝順,才當上了這個官兒。

    而在他底下的縣尉、縣丞,反倒是出身優越,都是世家子弟。

    他這個縣令自然被他們看不起,平時發下的政令,底下人往往也是陽奉陰違。

    他這個縣令不過是個空頭架子罷了。

    沒當上縣令也就罷了,如今既然坐上了這個位子,他就想著好歹得為老百姓做點事。

    出身底層的他,最是清楚底下的老百姓過得有多苦。

    今晚他辦這場宴會,也是想著將縣城有頭有臉的人請來,與他們結交一番。

    若是能得了他們的支援,或許以後他在清源縣就不至於舉步維艱了。

    既打著這個主意,他自然得親自出來迎接了,好表示自己的誠意。

    客人陸續到來,商洄將眾人一一請入宴會廳,心下頗為忐忑。

    聽說世家舉辦宴會,裡頭有許多門道,客人坐的位置,用的餐具,上菜的順序啥的,都有講究。

    他也是多方打聽,準備良久,纔開了這場宴會,就怕貽笑大方。

    誰知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溯源老弟,你這屋子裏燃的什麼炭,煙氣這般重,薰得我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率先發難的是程家主,他自詡是這場宴會上身份最尊貴的客人。

    即便沒有官職在身,也不妨礙他看不起商洄這個“鄉巴佬縣令”,不稱“大人”,而是玩笑般地稱呼他的字。

    態度看似親近,實則輕蔑。

    商洄心裏咯噔一下,他考慮到了宴會上的各種細節,就是沒考慮到炭火。

    用的是平日裏常用的黑炭。

    能用上黑炭他已經很知足了。

    要知道當上這個縣令之前,他別說用炭了,連件厚實些的衣裳都沒有。

    但是這些出身富貴的世家子弟,恐怕難以理解。

    聽說程家主平日裏用的是出自江州西山窯的銀絲炭,那炭霜白色,無煙,難燃,不易熄,能燃上一晝夜,使得室內溫暖如春。

    商洄忙道:“我這就讓人撤下去。”

    喚來小廝,將炭盆撤了下去。

    然而如今纔開春,春寒料峭,夜裏更是寒涼,炭盆一撤,本就寬闊的宴會廳愈發寒冷了。

    程家主吩咐自己的隨從,“去,回府取五斤銀絲炭來。”

    這句話無疑是打了商洄這個主人一記響亮的耳光,偏偏他還沒法說什麼,還得表示感激。

    程家主輕描淡寫地一擺手:“幾斤銀絲炭罷了,不值當什麼。”

    商洄笑了笑,笑容透著尷尬與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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