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灼痛散去，藺無殤發現自己竟然沒死。

    但他還來不及慶幸，緊跟著一陣極致的寒冷侵襲了全身。

    他彷彿全身一絲不掛，躺在滴水成冰的洞窟裡，連思維都被凍住了。

    極致的寒冷之後，又是烈火焚身的灼痛。

    兩種突破人體極限的幻痛在他身上輪番上演，藺無殤默默忍耐著。

    林曦顯然不止要讓他體驗到她當初的疼痛，還要將那股疼痛千百倍地還回來，施加到他身上。

    藺無殤扯了扯唇，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容。

    等將他折磨夠了，她纔會讓他解脫吧。

    最後藺無殤的確是解脫了，不過這解脫不是他原先以為的死亡，而是——

    當疼痛消失的那一刻，他感到似乎有一股清氣從顱頂灌入，盪滌了他的四肢百骸，連骨頭縫裏也沒放過。

    他的身體驟然變得輕飄飄的，明明是躺在地上，卻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樣。

    他聞到了一股酸臭混合著爛魚的氣味，而那股氣味，竟是從他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

    藺無殤坐起身，怔怔地看著手上沁出的一層灰黑色的油膩汙垢。

    這是從他體內排出來的？

    他沒死？

    “秦風，打水來，我要沐浴。”

    藺無殤去了浴室，沒有直接泡入浴桶中，而是用木瓢舀了水從頭頂澆下去。

    衝淋了半晌，他身上的汙漬這才全部洗淨了。

    泡入重新灌滿的浴桶中，藺無殤靠在桶壁上，感到身體由內而外的清澈潔淨，從未有哪一刻如此的輕盈放鬆過。

    思緒在極致的疼痛過後變得有些懶洋洋的，像是飄在雲端，又像是醉酒後的熏熏然，然而身體的感知卻是前所未有的敏銳。

    他的靈魂一半在身體裡，一半卻已經飄了出去，他的五感也連帶著獲得了延伸。

    他聽到了樹梢上一片葉子的輕微顫動，看到了葡萄趴在窩裏一起一伏的肚子，嗅到了數百米開外一朵水仙釋放的清香……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天人合一？

    在這種玄妙的狀態下，藺無殤下意識盤腿修煉起來，就這麼突破了。

    他修煉的是《九龍經》，母親留給他的一本功法，這部功法由淺入深分為九層，前世他突破到第六層，就已經難逢敵手了。

    可惜越是修煉到後面，越是難以突破，他卡在第六層已經好幾年了。

    這一世重新修煉，他並未一味地求快，急於突破，而是想在最初將基礎打得更牢固，如此一來，到後面纔不至於又像前世那般，卡在一個境界數年不得突破。

    所以重生一年了，他都還在第一層。

    然而就在剛剛，他突破到了第二層，而且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突破。

    睜開眼睛，藺無殤抬手彈了一顆水珠出去，那顆水珠直直洞穿了前面的那扇紫檀底座的雲母屏風。

    這在前世，他即便突破到了第二層也是做不到的。

    顯然他錯怪林曦了，她的確是存了報復他的心思，所以故意讓他吃了許多苦頭，但清毒丸也是真的將他體內的毒都清除了出來。

    他現在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健康，比前世喝藥痊癒後的身體還要健康。

    原來，身體全然健康的感覺是這樣的。

    他突然明白為何自己前世越是修煉到後面越是難以突破了，因為越到後面他的身體越差，看著沒有問題，實則已經千瘡百孔了。

    就像竹籃，再怎麼打水也還是會洩露出去，能留下的寥寥無幾。

    藺無殤擦著頭髮從浴室裏出來，一支箭矢猝然從窗外射了進來，箭矢迅若流星，一般人能躲過就已算是反應迅速了，他卻是抬手抓住了箭矢。

    動作看似簡單，實則對眼力、手力、內力等的要求極高。

    他反手將箭矢沿著射來的方向擲了回去，下一秒，一聲慘叫傳來，有人從屋頂上滾了下去，砸在地上。

    “世子，有刺客！您快躲起來。”

    秦風抽出腰間的劍，飛上對面的屋頂，和刺客殺了起來。

    藺無殤沒有躲，而是取了二伯今天送自己的那柄短劍，迎上了刺客。

    刺客有數人，分成了兩隊，一隊持刀，在前面提供掩護，另一隊拿弓，箭矢嗖嗖而下，全都是衝着藺無殤去的。

    若是突破前，藺無殤還真沒有把握對上，但是現在，前世的殺敵經驗+剛突破帶來的豐沛內力，讓他無懼於這樣的攻擊。

    他甚至覺得這次刺殺來得正好，可以給他練練手，讓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當老國公帶著護衛趕過來時，藺無殤和秦風已經聯手將刺客給解決了，活捉了領頭的，剩下的都殺了。

    看到躺了一地的屍體，老國公腿一軟，險些沒栽倒在地。

    不是嚇的，而是怕的，他的乖孫孫，他的小九，差點就被人殺了！

    藺無殤給秦風使了個眼色，讓他把屍體連同活捉的刺客頭頭帶下去，別讓祖父發現了，待會兒他要親自審問。

    又迅速將手裏的短劍丟在了一具屍體上，假裝自己沒殺過人。

    隨後迎上前，一副再純良乖巧不過的模樣，安撫老國公：“祖父，我沒事，你看，我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

    老國公將孫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發現他的胳膊腿兒確實都還好好的，完整無缺，一顆心纔要放回肚子裡，就瞥見他將手往後藏了藏。

    “你藏什麼？！”一把將小孫子的手扯過來，手背上赫然有一道血痕。

    “還說沒事？這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流了這麼多血，秦華呢？快來給你們世子包紮。”

    在老國公的監督下，秦華加大加量地給世子的傷口上好了藥，纏上了紗布。

    看著被包紮得跟個粽子似的手，藺無殤心底無奈嘆息。

    驀地想起來，乞生道長先前說他一個月內會有一場血光之災，難不成就是指的這個？

    “這些天殺的刺客，別讓我查到是誰派來的，不然我送他們去閻王殿報道！”走的時候老國公還罵罵咧咧的，活脫脫一個暴躁老頭。

    藺無殤目送祖父離開，一轉身，那副乖巧孫子的模樣就不見了，周身氣息冷冽肅殺。

    “人呢？”

    他問的是活捉的那個刺客頭頭。

    秦風：“在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