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手指點了點面前的一盤橘子，橘子紅彤彤的，鮮豔可愛，像一個個小燈籠，惹得人口舌生津。

    說了這麼多話，她口都幹了。

    藺無殤會意，任勞任怨地給她剝起橘子來，剝好了放在一個單獨的碟子裡，方便她拿著吃。

    林曦吃了幾片橘子，又喝了半杯奶茶，這才施施然道：“除了世家之外，還有什麼人可以掌握輿論？神的代言人啊！”

    “誰是神的代言人？神婆、道士、和尚、術士……這些人都在藉着神的名義忽悠世人，所以也能影響輿論，很多時候甚至可以左右皇權的更迭。

    “那如果，我們自己造一個神呢？”

    藺無殤：“造神？”

    林曦：“你是重生的，我是穿越的，都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偏偏我倆現在都是小孩子，說的話很難被人重視。

    “但如果我們倆聯手，訓練一個大神棍出來做我們的代言人，你說，他能不能引導輿論，是不是會被人奉上神壇？”

    立志這輩子要當神棍的藺無殤有被內涵道。

    上次沛州發大水，他的確頗費了一番功夫才說服祖父相信自己。

    他忍不住順著林曦的話暢想了一番，肯定地點了點頭：“當然能。”

    林曦：“神棍自然得有一個與衆不同、非同凡響的道場了，這個道場，我來給他建，務必要讓它一出場就驚豔世人，人人都想去參拜一番。

    “到時我們再暗中操作一番，神棍不就能聲名遠揚了？他說的話，會被世人封為圭臬，無人敢質疑。”

    藺無殤：“……”

    雖然他重生了，但骨子裏還是一個信仰神靈的古人，見林曦完全不把神靈當回事，還敢借著神的名義翻雲覆雨，攪弄風雲，心神大為震撼。

    “你……後世之人都不信鬼神嗎？”

    林曦：“哪兒來的鬼神？不過是人的腦補罷了，碰到無法解釋的事就推到鬼神的頭上，要我說，鬼是人，神也是人，端看怎麼操作。”

    藺無殤眉頭擰了起來，他無法完全贊同林曦說的，但卻又無法反駁。

    林曦小手在炕几上拍了拍，“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幹？事先說明，就算沒有你，我一個人也能幹，要不是看在咱倆是朋友的份兒上，我纔不會將好處分給你。”

    藺無殤嘴角抽了抽，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是看在我有利用價值的份上吧？”

    林曦：“你要這麼想也可以，人與人的交往不就是價值互換麼？你可別給我整真情流露那一套。”

    藺無殤看著她的眼睛，“難道你就從來沒有真心以待的人嗎？”

    林曦撥弄著腕上小青的尾巴，眉眼清冷淡漠。

    “對人真心，還不如對一條狗真心。

    “你看我的小青，我給它喂好吃的，它就對我一心一意，即便渾身是毒，也從來不會將獠牙對準我。

    “但是人麼，可就說不準了，沒準你對他越好，他反倒越恨你。”

    藺無殤無言以對，沉默了會兒，回她：“好，我跟你一起造神。”

    林曦一笑，“這就對了，明天我們一塊兒去看看那座破道觀，我去考察一下地形，回來畫設計圖。”

    翌日，藺無殤坐著馬車來到林家，將林曦接走了。

    馬車到了碼頭，兩人上了一艘藺家早就候在這裏的大船，乘著風去了縣城。

    城北，破道觀。

    一個老道士坐在門檻前曬太陽，捉蝨子。

    一身藏藍色的道破破爛得不成樣子，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儼然一個乞丐。

    “阿梨哪，你不是說你抽中了免單紙條嘛，那鋪子裡的人咋還沒來給咱爺倆弄那啥火炕啊？”

    阿梨趴在不遠處，朝枯枝落葉堆起來的柴堆吹氣，被火摺子點燃的地方火星子蔓延開來，但火焰就是竄不起來。

    因為那些樹枝落葉都有些泛潮，裡頭還是溼的。

    她當然也想撿到乾柴來燒，可城中哪兒有那麼多幹柴給她撿？

    努力了半晌，阿梨的眼睛都要被煙氣薰得睜不開了，一簇小火苗終於竄了起來。

    阿梨如釋重負，從地上起來，蹲在那小小的火堆前，搓著手烤火。

    “爺爺，蕙姐姐說了，火炕是一定會給我們砌的，但咱們住在這個連牆都塌了的破道觀裡，火炕沒法砌，所以她得請示一下她們東家，看要怎麼弄。”

    老道士捉住一隻蝨子用指甲掐成兩截，丟進火堆裡，蝨子小小的屍體成了火堆裡的一點燃料。

    “咋弄？人家一看就是敷衍你的，你還信了，我看這火炕是沒指望了，這個冬天哪，是越來越冷了，也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熬不熬得過去。”

    阿梨本來還有些生氣，爺爺竟然那樣說蕙姐姐，但是聽到後面，又一陣心酸。

    “爺爺，你放心吧，蕙姐姐是好人，不會騙我的，她那天還給了我兩個大肉包吃呢。”

    老道士一聽就坐起來了，“啥？她給了你兩個大肉包？你咋沒帶回來給爺爺嘗一個呢？爺爺我都多久沒嘗過肉味兒了。”

    阿梨：“我這不是怕被人搶了嘛，就想著得趕緊吃進肚裏去。”

    見爺爺依舊吹鬍子瞪眼的，她趕緊找補：“爺爺，等以後我有錢了，我就天天給你買大肉包吃，讓你吃個夠。”

    老道士：“你個臭丫頭，盡會忽悠我，這話你都說多少遍了，爺爺我的耳朵都聽出繭來了。”

    他咂摸了兩下嘴，“想當年你爺爺我是何等的威風，哪裏會饞一個大肉包啊，沒想到如今竟落到了這樣的田地，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阿梨知道爺爺又要講古了，趕緊岔開話題，“爺爺，你給我報菜名吧。”

    爺爺當年的那些事兒，她也聽得耳朵起繭了呢。

    關鍵是真的也就罷了，可爺爺講的那些，分明就是他從說書先生那裏聽來的嘛，還將人家的事安到自己頭上，各種吹牛。

    她都懶得戳破。

    還不如聽他報菜名兒，雖然吃不到嘴裏，但聽聽也是好的，心裏有個念想嘛。

    由此可見，兩人是有祖孫情的，可惜不多。

    就在一老一少幻想著各種美食時，林曦和藺無殤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