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這股腥臭難聞的氣味之外，閆子書發現這輛馬車也有些不太對勁。

    雖然這輛馬車是用四匹馬一同駕轅，可是相較於後面的馬車而言，這輛馬車的速度還是有些快的不像話。

    這馬車速度如此之快便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車上的貨物並不是實打實的糧食。

    閆子書雖然覺得奇怪，可是他也相信姚二狗絕不會欺騙自己。

    他揮了揮手，示意姚二狗繼續向前，以免阻塞後來的車輛。

    三十輛馬車全部駛入城內，閆子書又乘坐馬車將他們全部帶到了自己在城郊已經修建好的糧庫。

    這次前往大遼通商，閆子書的商隊規模不僅得到了提升，就連商隊的人數也要比之前多出不少。

    這裏面有很大一部分全都是姚二狗從大遼找來的青壯年。

    他們與中原人雖然言語不通，不過幹起活來卻是十分賣力。

    數萬斤高粱，近百隻麻袋，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便被他們全都裝卸到了糧倉之內。

    只有姚二狗親自駕駛的那輛馬車不允許任何人觸碰，哪怕所有的糧食都已經被卸空，他也不允許別人觸碰他那輛馬車。

    對於他的舉動，閆子書覺得甚是好奇。

    再加上這輛馬車的味道，實在有些讓人難以恭維，於是閆子書便走到姚二狗近前，低聲對其問道：“兄弟，你這整的是啥玩意兒？”

    聽到閆子書的詢問，姚二狗神秘兮兮地對他說道：“這是俺從大遼給你帶來的好玩意，俺們那邊想買都買不到！”

    姚二狗說著，從馬車上拽下來一隻袋子。

    開啟之後眾人發現裡面裝著的竟然是一隻如手掌般大小的貝類。

    只是因為長途運輸的緣故，這隻貝類已經死亡，並散發出了腥臭難聞的氣味。

    之前他們聞到的那股味道便是從這麻袋中傳出來的。

    眾人還以為姚二狗從大遼帶來了什麼好東西，於是便都湊到一起想要看個熱鬧。

    結果這麻袋剛一開啟，一股刺鼻難聞的臭味便直接席捲了全場。

    離得最近的陳大虎被薰的一陣乾嘔，李道龍被嗆的臉色鐵青，連連朝後退了幾步，同時滿臉鄙夷的看向了那隻麻袋。

    閆子書對於這氣味簡直是再熟悉不過，他眉頭微蹙著對姚二狗問道：“你怎麼從大連帶回來這麼多生蠔？”

    姚二狗這車上拉的不是別的，正是滿滿當當的一車生蠔。

    現在已是初春時節，大遼靠海，已經開始了新一年的漁獵。

    而這車生蠔便是姚二狗託關係從遼國魚商買來的。

    聽到閆子書的詢問，姚二狗興奮的說道：“我之前在你們這集市上溜達過，我發現你們這就是缺少這好東西，你看看這生蠔，男人吃了對身體嘎嘎好，我從大遼買來這些生蠔，就是爲了讓你從中賺個差價！”

    看著面前這袋已經不太新鮮的生蠔，閆子書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姚二狗的出發點的確是好的，而且登州不靠海，平常也的確吃不到這些海鮮。

    只是經過這段時間的長途運輸，這生蠔早已不再新鮮，如果真的流入到了市場，能不能賺錢還是兩說，把食客吃出病來那是肯定沒跑。

    所以這生蠔就算運了回來，閆子書也絕不能將其售賣，他知道這是姚二狗的一番好意，於是也並未在責難對方，反而是笑眯眯的對其問道：“我記得之前只給你拿了幾百兩銀子啊，你買了這麼多的高粱，剩下的銀子還夠你買生蠔嗎？”

    “當然不夠了，不過我只給家裏留了五十兩銀子，剩下的四百多兩全被我用來買糧食和生蠔了！”

    聞聽此言，閆子書的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你說什麼？那錢我不是讓你拿回去給老孃治病嗎！”

    閆子書萬沒想到姚二狗竟然會如此瘋狂，五百兩銀子對於他和姚二狗來說都不是一筆小數目，況且那還是他給對方的救命錢。

    如今這救命錢被如此揮霍，換來了一車無法售賣的生蠔，閆子書頓時覺得一陣頭大。

    姚二狗並未看出閆子書已經動怒，仍笑眯眯地對其說道：“我這不是也想幫你把生意做大一些嗎，我娘說了，人這輩子能遇到一個好朋友不容易，我相信你不會坑我，跟著你以後一定能賺的更多！”

    閆子書雖然對姚二狗的冒失行徑感覺惱怒，可是對方的這番肺腑之言，卻又讓他感覺十分感動。

    看著那滿滿的一車生蠔，閆子書心中暗下決定，就算這一車生蠔最後都要白白扔掉，他也絕不能讓姚二狗為此承擔半點責任。

    就在他盤算著該如何處理這些生蠔之際，他突然聽到商隊裡的幾名腳伕在一旁竊竊私語。

    “遼國雖然不如咱們大宋繁華，不過那邊吃喝不愁，頓頓有肉，倒也算是個好地方。”

    “嗨，那邊有肉倒是不假，就是那味道著實讓人難以恭維，他們那邊根本沒有什麼調料可言，煮肉都是用的都是白水，撈出鍋之後就只是隨意蘸些鹹鹽，那肉味腥臊難嚥，都得靠著酒來壓制……”

    聽到那幾名腳伕的私下議論，閆子書突然想到了些什麼。

    遼人飲食簡單，日常飲食都是以肉為主。

    但是遼國缺少調味品，所以多數食物都只能用鹽來調味。

    他們名義上說是這樣可以保留食物本味，可實際上卻全都是源於無奈之舉。

    而遼國人之所以好酒，也全都是因為遼國地處北方，環境嚴寒，除去喝酒之外，再無其他的取暖辦法。

    像是後世經常食用的辣椒，還要在幾百年後才能傳入這片土地。

    而如今遼國就只能忍受沒有調味品的困擾。

    看著面前這一車不太新鮮的生蠔，閆子書突然想到了前世自己常吃的一種調味品：蠔油！

    蠔油的原材料就是生蠔，這些生蠔雖然不太新鮮，不過腐敗的也只是一小部分。

    如果能將剩餘的部分儘快進行醃漬處理，那想來也不會全部浪費。

    而且現在不僅是遼國缺乏調味品，就連整個大宋也都缺乏新鮮的調味料。

    生蠔如果能夠問世，那必然能夠引領整個宋朝的飲食風潮。

    等到那時這幾百兩的生蠔便能產生出遠超其本身十倍，百倍的價值。

    想到此處，閆子書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他當即命令手下在此挖坑，準備地窖，隨後又讓陳大虎和姚二狗即刻進城購買湯鍋，瓦罐，磚石一類的東西。

    李道龍不理解閆子書的這一做法，還以為他是瘋了。

    可閆子書對此卻並不解釋，只是讓他們準備拭目以待。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內，閆子書便將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這處位處城郊的調料工坊。

    他聘請城內的巧手匠人在這裏連續修建了幾處房屋，並在這裏支起鍋灶，將那些從遼國買回來的生蠔全都剝殼取肉。

    幾天時間下來，這處區域便已經是腥臭氣味瀰漫，不僅是陌生人難以靠近，就連被閆子書花高價請來的那些廚師也都被這氣味薰得夠嗆。

    若不是閆子書開出的酬金價格實在誘人，他們恐怕早就要辭工不做了。

    這邊閆子書還在鑽研蠔油的製作工藝。

    另一邊，被姚二狗從遼國買來的高粱也已經成爲了燒刀子的主要釀製材料。

    私糧糧價一再提升，最終徹底失去控制，就連之前一手促成這一切的四大酒商，現在也有被反噬的跡象。

    他們想要聯手壓制私糧糧價，卻發現這已經做不到了。

    私糧糧商在這段時間已經嚐到了甜頭，四大糧商之前在哄擡糧價的同時還買光了市面上的所有私糧，意在逼迫閆子書就範。

    而私糧被高價買走之後，這些私糧糧商又透過其他手段從外地高價購買糧食，這才導致了登州的私糧糧價進一步提升。

    如此一來，再想抑制便不可能了，而四大酒商也終於嚐到了其中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