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豬吃不得細糠
老韓頭只當對方是在與自己置氣,於是便冷哼了一聲,伸手接過了對方遞來的酒碗:“小子,不是老夫誇口,老夫每日喝的酒,恐怕比你每天喝下的水還要多。”
“你自以為對酒有些造詣,那不過是你自以為是而已,要我說,你這就是山豬吃不得細糠……”
老韓頭一邊諷刺著閆子書,一邊從對方手中接過酒碗。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碗中酒一飲而盡,看的閆子書喉嚨一陣滾動,同時向旁邊挪了半步。
他倒不怕老韓頭喝過酒後會傷到自己,只怕對方會將這酒噴到自己的身上。
可誰知老韓頭喝下酒後,非但沒有半點難受之色,反而是面色泰然的品鑑了一番,最後纔將口中酒緩緩嚥下。
“這酒就如老劉所說那般清甜甘冽,哪怕是老夫也喝不出什麼異常,小子,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閆子書聞言乾澀的嚥了口唾沫。
此時他終於察覺出問題所在了。
這並不是自己的味覺有問題,也不是這群酒客有問題。
最大的問題分明出在這老韓頭的身上!
只是他搞不清楚這事情的根源,見自己辯不過對方,於是便只能轉頭離開酒館。
就在他轉頭離開的同時,那老韓頭還在洋洋自得的與周遭的酒客吹噓自己的經驗。
那鬨笑的聲音在閆子書聽來是如此尖銳,同時也更讓閆子書感覺迷茫。
閆子書走出酒館,迎面撞到了一個在門口偷窺的中年男人。
這中年男人原本正扒在門口偷看韓春花,如今被閆子書撞到,他也顯得頗為羞怯,他朝後退了兩步,皮笑肉不笑的對閆子書說道:“小兄弟,你就這麼出來了?”
“嗯,是啊!”
閆子書悶悶的應了一聲,隨後轉頭便要離開。
這男人做賊心虛,擔心閆子書可能會將自己偷窺的事情散播出去,於是便立馬追了上來:“小兄弟,你這是怎麼了?我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啊。”
“沒事,你去忙你的吧!”
閆子書大步流星,朝前走去,絲毫沒有搭理對方的意思。
見他這副模樣,那中年男人搖頭嘆息道:“又是一個鑽牛角尖的,要我說啊,你們這群年輕人就是沒有同理心,那老韓頭雖然借劣酒牟利,那也是因為他家境不好,你們又何必一個病人置氣呢?”
這中年男人的前半句話閆子書恍若未聞,直到這中年男人將最後一句話說出,閆子書這才站定腳步。
經過對方的提點,他總算髮現了事情的關鍵。
老韓頭之所以能面無表情的喝下那麼難喝的酒,並不是他在故意逞強,而是因為他的味覺有問題。
至於那些吹捧酒好的酒客,他們的目的也並不是爲了飲酒,而是衝着韓春花去的。
正是因為有所圖謀,所以他們纔不敢得罪了老韓頭,只得對這難喝的酒百般吹捧。
而這中年酒客則是因為此處遠離酒館,纔敢和他詳述事情始末。
想到此處,閆子書立刻站定腳步:“大哥,你說那老韓頭是病人?”
“沒錯,實話和你說吧,這老韓頭當初的確是這城中的造釀好手,他店中的許多酒客也都是那時留下來的。”
“只是去年冬天,這老韓頭在出外運糧的途中壓破了運河冰面,連人帶糧全都掉進了河裏。”
“雖然他被救了上來,可卻因為此事而生了一場大病,等他病癒之後,他的味覺便因此出了問題。”
“這酒的味道雖然一天不如一天,可街坊鄰居幾十年的感情也不能因為這一碗酒就斷了,我們平常來這喝酒,為的也是接濟韓家,絕無其他意圖……”
對方話鋒突變,明顯是想為剛纔的事情做出澄清。
閆子書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笑容,並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閆子書說完,轉頭便朝著家中走去。
那中年男人見狀立刻追了兩步:“兄弟,我這今天的事情……”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
閆子書遠遠的拋下一句話,隨後便徑直回了家。
閆子書剛回到家中,便見榮娘正在院中漿洗衣物。
看著旁邊擺放的堆積成山的衣物和翠娘那凍的通紅的雙掌,閆子書立刻快步走了過去:“你這是幹什麼?”
見閆子書回來了,榮娘立刻起身,並將手在圍裙上隨意塗抹了兩下:“相公,你回來了!”
“嗯,我問你在幹什麼!”
看著雙手凍得通紅的榮娘,閆子書臉色愈發陰冷。
翠娘不敢與其對峙,只得將頭低了下來:“我怕相公養家壓力太大,所以想給鄰居洗洗衣服,藉此貼補家用!”
“這麼說來,你是嫌我無能了?”
閆子書此言一出,榮娘連忙開口申辯:“不是的,榮娘沒有這個意思……”
還不等榮娘說完,閆子書便將手探到懷中,並從中摸出了幾塊碎銀:“這點銀子你拿著,喜歡什麼便給自己置辦些什麼,剩餘的那些就留著回孃家給岳父岳母買些東西吧!”
看著手中握著的幾兩碎銀,翠娘頓時變得呼吸急促起來。
她嫁入閆家至今,連飽飯都沒吃過幾頓,就更別說是看到這麼多的銀子了。
聯想到閆子書近段時間的奇怪表現,翠娘頓時感覺心中不安起來。
她一把挽住閆子書的手臂,帶著哭腔哀求道:“相公,榮娘不求此生大富大貴,只希望能與你白頭偕老,你可千萬不要做什麼殺人越貨,打家劫舍的勾當錒!”
閆子書最近出手闊綽,性格大改,與之前早已經是判若兩人。
榮娘哪知道如今的丈夫,早已不是之前那個丈夫。
還以為閆子書這是在與陳大虎做什麼打家劫舍的勾當。
聽到榮孃的苦求,閆子書頓時麵露笑容:“誰和你說我去做殺人越貨的勾當了?這個錢都是我靠釀酒賺來的!”
“什麼,釀酒能這麼賺錢?”
“那當然了!我將我釀出的燒刀子全都打包賣給了客來居,每天兩桶,內桶六百文,這樣算下來,咱們每一日便有一兩二錢的收入!”
聽到閆子書的回答,榮娘這才放下心來:“相公,你可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是在和那陳大虎做什麼殺人越貨的勾當……”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閆家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粗獷的聲音:“是誰在背後議論某啊!”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閆子書的好幫手,陳大虎!
陳大虎推門走入院中,便見榮娘正挽著閆子書的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陳大虎一心照顧老孃,老大的年紀還不曾婚娶,見閆子書夫妻二人如此親密,他被羞得老臉通紅,當即將頭轉向了一旁:“閆大郎,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啊?”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閆子書對榮娘吩咐道:“你去封好的酒罈裡給我盛出一小罈燒刀子,我要出一趟門!”
榮娘聞言問道:“飯都已經做好了,要不你和大虎還是先吃飯吧!”
“不了,我有急事,你快去辦!”
榮娘聞言也不怠慢,當即找了一隻罈子便進了屋中。
陳大虎不知道閆子書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於是便開口對其問道:“閆大郎,你這是怎麼了?什麼事情比吃飯還重要?”
“比吃飯重要的當然就是賺錢了,難道你不想多賺些錢,回家也娶房媳婦嗎?”
“想,當然想了,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既然想,那就跟著我好好幹,等下我帶你出趟門,咱們去擴充套件一下燒刀子的銷路……”
裝好酒後,閆子書帶著陳大虎再次來到了韓家酒館。
此時已是入夜,韓家酒館已經閉門歇業。
陳大虎見閆子書竟帶著自己來了一家已經關門的酒館,心中更是疑惑不解:“閆大郎,你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你先別急,等下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