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垂在身側的手微不可查抖了一下，他嘴唇動了動，看向另外一個方向。

    那是簡陋破敗的牆壁，蕭條且灰暗。

    “別裝傻，我知道你在聽！”宋夫人按住他肩膀，把他腦袋掰回來，咬牙說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心軟了，是不是不想利用蘇茶了，不想讓她救治天驕了？”

    老人被迫看著她的臉，老眼閉了閉，良久發出一聲喟嘆。

    “美菱，你又何必這麼咄咄逼人，蘇茶那孩子，是個活生生的人，是個可憐人啊！”

    “可憐？她可憐？那我的天驕就不可憐了？”宋夫人面目扭曲，神色兇狠，“人都是自私的，誰的心裏都有一把稱，親疏遠近都有數，跟我的天驕相比，她蘇茶算得了什麼！”

    “你十年前能鬆口，現在為什麼卻不願意幫忙了？裝什麼大慈大悲大聖父？”

    “你知不知道，你這一番貓哭耗子的慈悲，犧牲的會是你的親外孫！”

    老人怔住，眼底的愧疚飛掠而過，他嘶啞著嗓子。

    “是我對不住她……”

    “不，你對不起的人不是她，而是我，還有我的天驕！”

    宋夫人情緒激動，揪著他領子咆哮，“在我很小時候你重男輕女拋棄我，後面兒子死了卻又想把我找回去，你欠我一個童年，欠我一生的陰影，你對不起我和我媽！從小到大，我也沒求過你什麼，現在我只要我的天驕，我只要他好好活著！這是你欠我的！我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得保住天驕的性命，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老人眼神黯淡下來，張了張口。

    “可是蘇茶也不欠我們的，天驕那裏還有其他辦法的。”

    “沒有辦法了！這麼多年尋找，只有她全部配型配得上，她是最合適的，連老天都認為我們的做法是對的，連老天都覺得她是天生過來救治我們天驕的！”

    宋夫人神情猙獰，頗有些走火入魔了。

    “蘇茶有什麼可憐的，當年你留她一條命，她就永遠都欠你的，她這輩子都欠你的。”

    她抓過手機，遞給蘇國忠，急切且焦灼，“你給她打電話，現在打，馬上就打！給她賣慘！讓她過來！我就不信她對你一直都是無動於衷的！”

    宋夫人說著已經撥通了蘇茶的電話。

    老人瞪眼看著上頭熟悉的電話號碼，眼底深處一抹複雜掠過，最終化作濃郁的悲愴和無奈。

    電話接通。

    他抖了抖嘴皮子，囁嚅半天，還是開口了。

    “茶茶，是我。”

    別墅那頭，蘇茶按住情緒似乎有點壓不住的韓勉，皺眉對著電話輸出。

    “蘇國忠？”

    蘇國忠聲音滄桑無奈：“你果然不想認我這個爺爺了。”

    否則以她的執著和聰慧，豈會猜不到聽不出來他是誰。

    蘇茶嘴角扯了扯，冷意從心頭蔓延，爬上了眼底。

    “所以，您想對我說什麼？”

    那頭久久沒有說話。

    蘇茶嘲弄的神情越發深邃。

    多可笑啊。

    她本來還對蘇國忠抱有最後一絲期望的，可這通電話，直接把她砸醒了。

    她啊，一直都是一無所有的。

    所有人的接近，全然是別有所圖，就連她一直認為對她最親的爺爺，也不簡單。

    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頭沒有動靜，蘇茶抿了抿唇，冷冷說道：“我這邊很忙，你要是不說話，我就掛了。”

    那頭還是不說話，蘇茶心頭失望更甚，便要點選紅色鍵，那頭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以及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吼。

    那聲音，是蘇國忠的！

    蘇茶心頭霍地一緊。

    難道她的猜測錯了，那邊發生了什麼？

    遲疑間，電話被那邊結束通話了。

    蘇茶握著手機，神色茫然，一時間有些無措。

    宋榮安夫婦不是有求於她，不達目的不罷休嗎？抓了蘇國忠，就這麼任由她放棄？

    “叮咚。”有訊息從W信進來。

    她開啟一看，赫然是一段影片。

    影片很短，不過兩分鐘，但兩分鐘時間裏，已經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

    在影片裡，有一把斧子，霍地斬斷了蘇國忠一根手指頭。

    顯然方纔通話時候的痛吼，是蘇國忠被斷指的一幕。

    影片的最後，宋榮安的聲音還陰惻惻傳來。

    “我說過，你遲到一個小時，我就砍掉他一個零件，這是第一個小時的懲罰。再有半個小時，就是下一個懲罰環節了。”

    “你可以不來，但你在意的這個人，會被一步步失去零件，直到最後成為殘缺的屍體。”

    “你可要記好了，這是你害的。”

    蘇茶：“！！！！！”簡直喪心病狂，壓抑得難以呼吸。

    韓勉見她情緒格外激動，趕忙握住她冰冷的手。

    “彆着急，我的人已經在查詢位置了，有這個IP地址，很快就能定位到宋榮安的地址，蘇老先生會沒事的。”

    “怎麼會沒事，他們真的砍了他的手指。”蘇茶渾身哆嗦著，“這是在威脅我，如果我再不過去，他們真會殺了他。”

    韓勉心情複雜，沉聲問：“所以，你還是想去搭救蘇老先生？哪怕知道是陷阱，會有去無回？哪怕知道蘇國忠有問題，你也願意赴這出苦肉計的局？”

    蘇茶沉默良久，啞聲道。

    “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的，尤其是一步步被人肢解。”

    痛快地死人，效果或許沒那麼驚悚，偏偏對方是一步步逼迫，一步步切割人體零件發給她，一般人心態真的遭不住。

    她縱然是魔鬼，卻還沒對自己人殘忍過，太平年代，更沒經歷過鮮血的洗禮。

    韓勉抱住她顫抖的身體，緊緊地，不讓她掙開，沉聲說道：“你向來是個很自我的人，從來不願捨己爲人，既然這樣，先冷靜下來，再給我點時間，我幫你。”

    “沒必要去賭這個風險，不值得。”

    “而且蘇國忠受傷已經是事實，你現在過去也不會改變什麼，如果能有法子救人，還能保全你，何樂而不為？”

    蘇茶漸漸平靜下來。

    雖然蘇國忠受傷給她不小的刺激，但他畢竟是叛徒，她還真不願意傻乎乎跳坑裏被人算計。

    於是配合韓勉，在努力查詢宋榮安等人的IP地址。

    只是宋榮安等人也不傻，早早做了防追蹤設定，哪能那麼容易被找到。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

    然後，又是一條影片發過來。

    這次的影片裡，蘇國忠斷了兩根手指。

    蘇茶：“畜生！”忍不了了！